汗水浸湿了后背,被微风吹过,很是冰冷刺骨,陈己顿时一个激灵,他咧了咧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庄主说笑了,这不太可能吧?。。。。”
可是当他念端望过来的,那愈加沉静的目光,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念端站在窗前,她看着陈己,声音恢复之前的平淡:“我为何要说笑?这没什么值得笑的,这不是一件值得铭记的事,相反,这种带来灾难的东西,它的过去就应该被彻底遗忘掉!”
“云河是什么,云河就是云河,一条大河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蓉儿知道,你现在也知道了,全天下人都知道,难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她又说道。
陈己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只能讪笑两声,一时间局面很是尴尬。
“云河出现之前?云河出现之后?”
他的脑子突然掠过这两句话,然后他下意识的问道:“庄主的意思是,云河并不是自古就有的。”
“而是”,说到这里,陈己的舌头突然有些打结,他虽然嘴上再问,但心中却已经有了隐隐的答案。
“它是最近,才出现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我什么时候说过,云河自古就有?”念端的视线扫过,她淡淡道。
“那它。。。。。”陈己的嗓子有些发干,心在怦怦跳,一时间竟有些口干舌燥,他直勾勾的盯着念端,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出任何波动。
可是,他失望了。
念端的神色如故,眸中没有一丝波动,她语言淡漠,仿佛在叙述一件吃饭睡觉的小事般:“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也怀疑你,真的是深山老林中跑出来的野人了,你说的没错,二十年前,这片土地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云河,也就没有所谓的镜湖!”
“云河确实是在二十年前,才出现的!”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仅仅二十年的时间,从地表变出一条,能够分隔东西两大国的河流,这简直就是荒诞?”听到这里,陈己突然感觉,医庄主人念端有做神棍的潜质。
不过就在这时,陈己心中突然冒出京杭大运河之类的字眼,他皱了皱眉,疑惑地问:
“不知是哪个国家居然有如此雄心,创造出这等浩大的工程?”
“你居然这么想,这真是。。。。”听到陈己的问题,念端先是楞个一下,随即发出一声类似于赞叹的声音。
“难道你是小说家的人?居然有如此强的联想能力,可真谓是举一反三!”她不禁问道。
听到她的话,陈己心中一哼,估计你见过万里长城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转念他又想道:“在这个时期,天下七国纷争,在自己的印象中,能够有这种雄心壮志,而且如此能力付诸实践的国家,估计也就只有那一个。
看着念端看过来的怪异目光,他问道:“是秦国?”
念端含笑不语。
见她否定,陈己心中纳罕,眉头皱的更深了,只能不确定的问:“难道是楚国?”
她还是摇头。
“不会是韩国吧?”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摇头了。
春秋战国末期,韩国实力最为衰弱,国土也就巴掌大块地,国疲民弱,根本没有这种实力。
至于其他的,魏,赵,齐,燕等国,因为离得太远,可能性太低,陈己压根没做考虑。
“难不成是周王室?”这句话他更是只在脑中转了一圈,甚至都懒得问出口。
“平王东迁之后,周王室愈发衰微,到了战国末期,七国纷纷称王,根本就没人会去鸟周天子了,天子的名号估计也就在王畿好使,就连实力最弱的韩国都能吊打他,何况二十年前周王室也被秦国攻灭,那就更不可能在即将灭亡之际,还去修筑云河了?”
“难不成是鬼神?”陈己说出心中,最为荒诞的想法。
没想到对面的念端,居然赞同的点了点头。
“人力挖掘?”
迎着陈己疑惑的眼神,念端先是嗤笑,随即毫不留情的说:“能够横跨南北,分隔东西,上接河水,下连大江,纵近千里,横近百里,其中更是深不可测,如此浩瀚的工程,你居然认为这是我们凡人能够办到的,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听到这里,陈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估计没见过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之流吧!”
“上接河水,下连大江!”
不过想到刚才这句话,他反射性的就在心里,脑补出一块大致的中国地图来,在这片轮廓上,他找到战国末期秦楚两国的大概位置,然后又在心中想象出一支笔,这支笔从黄河的某段出发,他尝试着从两国的边界处,画出一条线来,把黄河和长江勾连到一起。
结果,他将这条线大致勾画出来,却是越看越心惊,越想越胆颤,最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在战国时期,我们的老祖宗们,就已经鼓捣出南水北调工程了?这真是。。。。’”陈己搜肠刮肚,一时间竟没有找合适的形容词了。
最后他颓然放弃了去鼓吹先人,因为,这压根就不可能,根本办不到。
这种庞大的工程不说是技术落后古代,就算是已经科技发达,完全机械化的现代,也同样办不到。
要想把黄河和长江之间的阻隔打通,使其完全连接在一起,这已经不是世纪工程,而是千年妄想了,且不说这一路下来横跨千里,各种地形地貌崎岖严峻,高山丘陵阻隔,其中有何等巨大的难度,就算是成功了,这么大的地理变迁所造成的环境变化,就算是现代的中国估计也无法承受,要知道当时修筑三峡大坝,那也是考量考量再考量。
何况在技术极其落后的春秋战国时代,估计这种白日梦都没人做吧。
“难道真的是鬼神所为?”
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天上突然掉下来一条河,它叫做云河,这条河很长,也很宽,水流也很急,直接将战国七雄中的秦国和楚国分开,从此两家再也不用打仗来决定边界问题了,边界问题和平解决,百姓从此安居乐业,过上幸福生活,多么美好的结局啊!故事结束,大家鼓掌。。。。然后回家睡觉吧!”
以上,是这一刹那,陈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如果前世有历史老师给他讲这个故事,陈己完全可以保证,他保证不会打死他。
“这怎么可能啊,连接大江和河水,简直荒谬”陈己难以置信的说道。
面对陈己的质疑,念端也不恼,她颇为优雅的说:“镜湖就在你眼前,你可以去看,出了镜湖就是云河,你也可以看,你可以去看它的源头在哪里,可是事实就放在这里,无论你怎么质疑,它已经存在了,这就是无可辩驳的真理!”
看着她沉凝的目光,陈己知道,念端真的没有和他开玩笑。
她只是在讲述一个,听上去非常荒诞的事实。
他深深的吸进一大口气,竭力想将心中的惊骇勉强压下去,只是这吸气最后变成了气喘。
“对于一个从来不知道云河存在的人来说,咋听之下,确实会很惊讶!”念端看着气喘的陈己,缓缓说道。
陈己面上苦笑,心中却几乎是在滴血:
“达尔文的进化论,魏德曼的大陆漂移论。。。。。,这些东西全都喂狗了吗?,二十年的时光,竟然会出现沧海桑田般的变化?”
陈己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到,不是震惊所致,他是在伤心,自己前世省吃俭用的学费,那些历史和地理知识,完全打了水漂。
“历史从,不应该说历史,而是地理,中国的地理从二十年前,已经面目全非了!”
“这真的是春秋战国吗,后世的记载怎么什么都没有啊,这应该是平行空间吧,那为什么吕不韦没把嬴政踢下来自己当国王呢?为什么没人出来终结乱世啊,为什么。。。。。”
陈己面上苦笑,暗地里却在狠狠捏着自己的大腿,他企图用剧烈的疼痛让自己清醒,他没有害怕,但牙花子却在哗哗作响。
就在这时候,端木蓉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三碗清水,她端起一碗,放在了陈己的面前。
陈己对着她勉强道了声谢,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奋力往前挪了挪身体,伸出手来想端起那碗水,可是手抖得太厉害,即使他伸出双手,怎么努力,也没能把小小的一碗水端起来,还洒落出来不少,最后他无奈的放下碗,双手撑在桌子上一阵剧烈的喘息。
这一刻,他有种呕吐的眩晕感。
“师傅,你们说了什么啊?很恐怖的故事吗?他怎么抖得这么厉害?”端木蓉一脸惊讶的看着陈己,然后问道。
“蓉儿你先出去片刻,等下为师叫你,你再进来”念端对着端木蓉说道。
“我不,我也想听听师傅说的恐怖故事?”端木蓉笑嘻嘻的拒绝道。
“蓉儿,为师感觉有些心慌气闷,应该是老毛病犯了,你去把给为师煎服药来,还是老样子,快去!”听到念端说自己不舒服,吓得端木蓉小脸发白,他赶紧起身,没有多做言语,神色紧张的跑去煎药,显然对于这种情况驾轻就熟。
“哼!”临走前,她倒是朝着陈己挥了挥小拳头,可惜此时陈己心慌意乱,完全没心情理会。
陈己看了看念端,见她面色如常,不像犯病的样子,也不知其是真病还是假病,不过他的心很乱,懒得去深究,只能苦笑,附和一声:“端木姑娘,真是孝顺啊!”
“是啊!蓉儿打小就心地善良,孝顺乖巧!”念端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这时,她看了看心神未定的陈己,颇为感慨的道:“确实,如此纵横千百里的大河,居然是在二十年前才出现的,阴阳造化,天地间的鬼斧神工也不过如此,咋听起来的确会很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不过你如此心慌意乱,而且气喘吁吁,症状这般强烈,难道是伤病复发?”念端这时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陈己朝着她拱了拱手,说道。“庄主见笑了,在下只是坐的久了,腿脚有些麻痹而已”
相比较本时代的人,民智尚未开化,他这个穿越者,懂的多了解的多,此刻的反应却是更剧烈的多。
毕竟,知道的知识越多,当这些越多的知识被全盘倾覆后,所带来的的冲击力法尔更为剧烈。
这估计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知道的太多摔得也就越狠。
现在陈己就是这种情况,华夏大地的历史和地理,在他的感觉中,都随着二十年前的云河出现,彻底跑偏了,从现在开始,他就要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了。
不过陈己很快就镇静下来,毕竟他经历过死里逃生,人情世故的磨砺也会丰富,因为只要世界还没毁灭,慢慢走下去,总会有希望的,
不过听到念端询问,陈己也就只能随口胡诌一个,他总不能说,我是因为穿越者的历史地理记忆和现实情况对不上号,而导致心神震颤吧,这种话打死都不能说。
当然陈己也没有指望这种狗屎一样的回答,能够在念端那里糊弄过去,不过这已经是他在心神极度紧张下,勉强能够想到的回答了。
果不其然,听到陈己这样的答复,念端连看都没看他,只是低头盯着面前的茶碗,并没有说话。
对此,陈己也只能无奈苦笑。
半晌后,他平复了心绪,才试探性开口道:“庄主,云河这般庞然大物,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出现,难道真的是鬼神所为?”
“又或者是?”
话说到这里,虽然还是疑问的语气,但陈己的大脑中,已经想到了不少答案。
念端挺直了身躯,她的面部线条此刻绷的很紧,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云河当然不会凭空出现,它是天地间的伟大力量所创造出的无限神迹。
说到这里,她突然叹了口气:“可是这神迹带来的却只有毁灭和死亡,它席卷了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除了满目疮痍的地狱,什么都没有剩下。”
“那是一场巨大的浩劫,无数的生灵涂炭,所到之处,九成九的百姓都烟消云散,繁华落尽。
“最后,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民众,将这场浩劫称之为倾天之变!””
“这就是云河出现的源头,也是将秦楚两国疆域彻底分开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