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吟霜立时一震,她曾听萧依寂提起过这块铭牌,上面微雕乃是珍珑棋局,最为重要的是,这块铭牌是陌红楼中最高手令,见此铭牌如见陌红楼楼主,只要是陌红楼的下属,均需听此调令,即便如他为陌红楼一方堂主,亦是不能例外。只是听萧依寂言,这块铭牌一直收在掌管陌红楼事物的总管说中,这一刻突然在洛伊身上见到,怎能令她不惊诧万分?即便是萧依寂和南宫烈雪也一直以为,这块铭牌收在洛天鸿手中,哪里知道陌红楼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不禁剑眉微剔,相视一眼,无言以对。
此刻,洛伊颔首半跪,虽是看不清他的脸,但仅凭身上散发出来的神秘气质,便知绝不是什么善类。尤其他虽半跪这身体,单手擒着一柄古色斑斓的宝剑,另一只手却是置于胸前,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是否有人欺进,一旦有人不顾生死冲来,自己亦是能够以最快速度出剑。
洛吟霜看在心里,她知道这种人,最可怕,不顾自己生身性命,一旦出手,必定要给敌人最狠的一击。未及她多想,却听仇天正似是满意地:“洛伊,我且问你,到现在为止,清理了多少具尸体?里面可有未死之人?那未死之人里,可有公孙羽?”
“回楼主,属下过来之前,已是清理了三百三十八具尸体,算上还未清理完成的,今日即便是他们大举来袭,最后也是损兵折将,死伤无数。未死之人尚有二十几人,里面不乏高手,却没有公孙羽的身影,可能还未清理出来!”洛伊如实回答,仍是十分简洁,便再无半个字。
洛伊话音未落,便见洛吟霜娇靥凝霜,神色一颓,险些翻身摔倒,幸有南宫烈雪扶住,口中悲切娇呼:“怎么就会不见了?明明已经抓到公孙羽了。怎么会……”
洛吟霜口中喃喃,两行热泪簌簌落下,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即便毫无相关的南宫烈雪,也是心头一悲,目光迫切地望向仇天正,说道:“师父,想必那公孙羽身受重伤,也不会走多远,如果现在我们派人去追,也许还来得及!”
南宫烈雪话音落了许久,仇天正却如充耳不闻,霜眉紧锁,望着渐起的夜雾,似是有极重的心事。南宫烈雪一见如此,尚且以为仇天正没有听到,就欲再开口:“师父……”
师父二字才一开口,便觉手臂一痛,后边的话硬生生忍了下去,转首疑惑地看着臂间的洛吟霜,四目交接的一霎,凤目如水,电芒一闪,示意他不要说话。
仅是他们几人说话之间,门前空地已是被陌红楼的护卫收拾干净,整洁如新,连浅草中的鲜血也是冲刷干净,一丝丝草香,沁人心脾。仿佛这一个昼夜都不曾发生,陌红楼仍旧孤单单的矗立在湘水,无人敢欺。
“世伯,我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本以为可以手刃仇人,没想到又让他跑了,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这么多年,苟且偷生,一个女子在江湖中漂泊,吃尽了苦头,全都是因为公孙羽,是他毁了我全家,毁了嵌晞楼,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爹娘更不会惨死……”娇呼至此,洛吟霜只觉胸口似有一股热流上装,剧痛难忍,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便喷了出来,直溅了仇天正和洛伊一身,随后闷哼一声,昏死在南宫烈雪怀中。
“吟霜!”萧依寂顿时心头猛地一颤,身形一展,宛如鬼魅,瞬息之间便来到仇天正身旁,却被那娇靥深深地痛意所震撼。此刻洛吟霜娇靥惨白,明眸紧闭,樱唇毫无一丝血色,只有唇角那一丝殷红,汩汩向外流淌。萧依寂灵智飞旋之下,手上如电一闪,以双指扣住洛吟霜的脉搏,不禁轻啊了一声,立时呆了。
“依寂,洛姑娘怎么样?”南宫烈雪见他面色数变,最后那声轻啊,更是如同哽嗓挤出的一般,急切追问。
萧依寂哪里哪顾得南宫烈雪,转首茫然追问:“师父,二师兄他们在哪?我必须现在就将洛姑娘送去他那里医治。”他星眸中满是悲伤神色,微微有些不知所措,却不敢在仇天正面前放肆,只是喃喃地自责道:“都是因为我!怪我太恋战,不然她也不会在树林中为了找我,而淋湿自己。方才听到公孙羽逃走,她虚火上升,怒极攻心,这才昏了过去,都是我的错……”
仇天正目色微旋,终究抵不住他的自责,喟然轻叹了一声:“哎,你们啊……那群人才一走,碎月就昏死过去了,你二师兄现在在为碎月救治,想碎月也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今日为我陌红楼全身武功尽废,恐怕日后想要修习武功,也是不可能了。回你的聚啸堂去吧,他们都在,洛伊,你跟我来……”仇天正悲声渐起,却又极力忍着,只是胡乱找了个借口,想要躲开。
望着仇天正缓步离开的背景,萧依寂到底心头一悲,微微有些酸楚。那记忆里,英挺的背影不复存在,不可一世的傲睨,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目的苍然,仿佛一夜之间,他便老了许多,微微驼着的背,更是令他看起来,十分心痛。各种滋味,窜上心头,想要流泪,却生生忍住了。在这一刻,他突然相信仇天正是在帮他,真真正正的帮他,为他遮风蔽日,扫除一切障碍,才可能有了今天这个令天下都为之微微一颤的萧依寂。
“依寂,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南宫烈雪略微提醒了一句,示意他去看洛吟霜,一见之下,顿时骇然失色,仅仅是片刻不到,洛吟霜那面色已是由白转青,印堂发黑,显是怒气已经攻至心脉。
这一见之下,更是令他心急如焚,忧心忡忡,旋即抱起洛吟霜展开轻功,便朝聚啸堂疾驰而去。她的身体极为轻巧,这倒是令萧依寂感到一丝暖意,他从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体,会像洛吟霜这般柔弱无骨。他的手尖不时触碰到她的肌肤,有如凝脂般的雪肤,更是听他感到心内一阵阵悸动,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如水月华,映照在那一张精致面庞上,如霜娇靥上凝着丝丝痛意,柳眉紧蹙,断断续续的呼吸扑面而来,呼气若兰,但这淡淡的独特的幽香,几乎令他克制不住自己。
此刻萧依寂由陌红楼大门处飞驰进入,沿着蜿蜒小路而行,仍显稍慢。萧依寂心中不禁气急交杂,无名业火顿起,猛地一提腹内真气,将轻功心法提至极限,云步连着轻点,身形捷逾飞矢,才刚冲起,腹内立时一阵绞痛,痛不欲生,血气逆行,将他数条经脉闭阻,犹如蚁噬,蚕食着他的神经。
怎知,萧依寂却仅是身形一顿,便又向聚啸堂飞驰,脚程之稳之快,令身后跟着飞奔的南宫烈雪都是暗暗一惊,启声询问:“依寂,你可是有事?”
南宫烈雪话音未落,萧依寂只觉怀中微微一动,掣目查看,却见一双澄如秋水的凤目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樱唇发出一声轻咛:“你真的这么不想我死?”娇呼未绝,便见她身子一轻,宛如一道流星射上半空,燕子般缓缓降落,点尘不惊。淡黄色的薄纱在月华下泛起一层晕色,将洛吟霜笼罩在其中,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仙子。她绝美的娇靥微微泛着桃红,美目顾盼生辉,望着萧依寂,淡淡浅笑。
“你没事?”萧依寂沉吟良久,冷冷问道。纵是如此,他的心里却是一阵狂喜。
“这么说,你好像很希望我有事?”洛吟霜莞尔轻笑,古怪刁钻的反问。旋即看见萧依寂那诧异的星眸,才娇哼一声,解释道:“小把戏罢了,不然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在江湖中闯荡?只是将自己经脉痹阻,结气于面,造成昏迷不醒的假象,不过若是碰到个中高手,恐怕还是逃不过高手的眼睛!”
“你真的觉得能骗得了师父?”南宫烈雪不由摇头,身形才一立稳,便忍不住发问。
“希望可以吧!”洛吟霜明眸失落一闪即逝,听南宫烈雪这样发问,她心中便已经知道她的小伎俩连南宫烈雪的眼睛都没有逃过,更何况是老谋深算的仇天正。心念及此,轻叹了一声,继而说道:“我的仇,又不知何日才能报了,纵虎归山,只怕公孙羽这一次,是要躲起来,不再露面了……”
说罢,明眸深情地瞟了萧依寂一眼,心中说不出的愧意:“萧依寂,对不起,我假装昏死,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一些事情……”
“我知道!”洛吟霜的话有未完,便见萧依寂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该来的总会来,他想要躲,却毫无办法。旋即,星眸冷冷地射向洛吟霜,微带落寞:“没有我,你的戏演不下去!你确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