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里太后正对着墙上的画像说话,今日她上了些妆,眼角眉梢的风情浓郁比之所说的半老徐娘想必风韵也差不到哪里去。
太后的手指触及画上人的脸庞，笑得柔美温柔婉转一如纯秀少女:“你找到姐姐了吗?会不会抱着吴熙和叫着吴瑞和的名字呢?”
画上的人锦绣龙袍负手而立，一如她初见他时，他立于交泰殿那高高阶梯上的凌然模样。
“以前中秋的时候你都会在交泰殿里抱着姐姐的衣服,记得那次有人偷偷收走了姐姐的衣服,你下令严查查出是德妃便赏了她十板子打入了冷宫,要不是三皇子求情恐怕她也只能呆在冷宫里过完一生了。”她抬着袖子略微拭了拭眼角:“其实,那次拿走衣服的不是德妃,是我。我想你看不见衣服就会看身边的人,结果我错了,你只是怒火中烧派人去找衣服,找那件她嫁给你时穿的衣服。”
她正说着泪珠有些滑落却见环麽麽从外屋进来。
环麽麽见她落泪又抬眼看了看画像上的男人，有些叹息,那个男人最是无情最深情。环麽麽摇了摇头只道:“皇上来了,提着东西说是要和您提前过中秋。”
太后稍稍有些发愣,缓了一下才道:“让他进来吧。”
卫容提着食盒弯腰行了礼，又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太后指了指榻道:“坐吧。”卫容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太后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子桂花酿,看着卫容的容颜有些慨叹。他不是早就习惯了一人过节了么？怎么会忽然想起她来？
“赵绾和晋王的事情怎么样了？”她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对赵绾亲自出手，毕竟他跪着那十五日她还是心疼的。可是照这个情形下去，可就保不齐了她不会伤了赵绾。
卫容淡淡一笑只道:“晋王的时日不长了。她现在没了选择，只能帮朕。”
太后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卫容脑子里想些什么,一方面觉得卫容用情极深一方面又觉得他绝情寡义。
太后道：“你就那么相信她会帮你？”想起那个女人一手铲除了那么多皇族血脉甚至连自己肚子里的都不放过，她就有些心惊胆寒。
“一个女人怎么才会不顾一切帮一个男人?除了爱上这个男人没有别的办法。”卫容忽然怔住了，手指轻轻捏了一下月饼有些思忖又有些犹豫：“除非……除非她不爱我。可是我从来不会失算的。”
“那你对她的心思呢？”既然这般狠心肠，从一开始就设局，又何必那时来跪求她？太后看了杯子里的酒水：“太宠了，无法无天了。”
“是宠了些，不过她向来懂规矩做不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来。”卫容拿着碟子里装好的小月饼，咬了一口在嘴里，刚刚嚼了一口发现有些铬牙，吐出来看，是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
他瞧着铜钱笑道：“保准儿每个饼子里都有钱。她就喜欢做这些事情。”
太后瞧着卫容神色宠溺，又看着手里的月饼，叹了一句：“早晚都是要杀的，这么宠干什么呢？到时候愣想着好日子了，什么也不帮你了，你又得重新想法子了。”不过就是想让卫容再逼一逼赵绾，让赵绾早些助他们了结晋王。
卫容不言语，只是又咬了一口月饼，而后又斟了桂花酒在二人的杯子里面。
太后少与卫容喝酒，喝了一小杯之后，卫容像是酝酿了几分才道：“她知道，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赵绾用了膳便拿着白日没看完的书坐在床上慢慢翻着,正是昨儿年她在卫容的乾元殿里偶然看见的那本，一直没待看完，便搁下了。前头几日卫容又收拾了半箱子杂书让高维给搬了过来，面儿上就是这一本。
她正是有些哈欠，怎么卫容还没回来？难不成太后留他宿下了，正要起身去看看就听见推门声响起,正是卫容进门来了。
他有些踉跄发虚,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她跟前。
赵绾闻见他身上的桂花酿气味儿,看着他迷离的眼神，想必他是喝得有些多了，便有些发笑。
卫容脑袋靠在她的肩上让她受了些力气语气却很清醒:“你在笑什么?笑朕的酒量不好吗?”
“看起来醉了,听起来还清醒得很。”她侧身扶着他去了床上,才坐在床上他便摸到了那本书翻着扉页看了看笑出声。
赵绾本是给他脱鞋又听见他笑出声便抬头看着他:“笑什么?书不是你送来的吗?”又起身去解他的衣襟。
他像只懒猫丢下书躺在床上任由她给他解扣子只道:“许你笑就不许朕笑吗?”
赵绾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这人果真是醉了,料理着他又哄着他好好躺在被窝里面。她自己睡在了他的外面,若是他半夜口渴了她才好起身给他倒水。
卫容亲了亲赵绾的脸颊，晕晕乎乎软声哄着赵绾:“睡里面去。”
赵绾又是觉得好笑起来，他怎么还哄上她了？只怕他那心头又在打什么算盘:“快睡了,明儿还有得忙。”
卫容摇摇晃晃撑起身体居高临下瞧着她:“初心,你要睡在里面。”他眼眸迷离偏又映着烛火晶晶发亮,她怔了一怔倒是被他这样迷住了眼一瞬。她缓过神来只道:“半夜你要喝水我才好起来,睡里面谁顾着你?”
他忽然吻了下来酒气灌进她的喉咙里,被他迷迷乱乱就甩到了床里面,然后他才翻着身对着她睡着。
“你!”赵绾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喝醉了之后倒还真是奇怪了!
卫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偏在枕头上细细瞧着她，手指触着她的脸庞，带这些桂花馥郁滑过她的眉眼鼻梁。赵绾心神一荡，脸色也涨红起来，赧然道:“喝醉了就睡。”说着捉下他的手。
“朕让你睡在里面是怕你跑了。”他又抿着唇笑：“你若是敢跑，朕就敢打断你的腿。”说过之后又见赵绾越发脸红，便凑在赵绾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赵绾一把推开他，呸了一声儿：“谁稀罕个醉鬼!”
卫容只是笑着，闭着眼儿睡着了。赵绾摸了摸脸，凉了凉发烫的脸，又给他好生盖被子。
夜恍惚而过,赵绾正窝在床上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就见卫容提着笔坐在桌旁写着什么。
她温暖笑了笑,这个男人从来起得早比天上的日头还要早很多。她披了件衣服走到他身后伸着脖子看他写的是什么。这一看便笑出了声儿,这人正落笔在书的最后一页上面,像是在续写结局。
“费这心思干嘛?”赵绾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低头问着他。
卫容只是笑道:“昨儿见扉页上写的是个悲剧,就想着趁你还没看完就把结局改了。”
她稍稍发愣,他给她的惊喜总是出其不意，让她觉得自己不想在这个梦里醒来了。
她岔开话题调侃道:“还记得昨儿喝醉了的事情呢!”
卫容想着昨夜自己喝醉后做的事情也不由得笑了，只捉着肩膀上的手问道:“你喝醉了什么样儿?”
赵绾道:“我酒量好,便是喝昨夜给你和太后一起喝的那么多也没事儿。”
卫容点了点头停住了手上的笔，应当是续写完了。
她伸手去拿书却听见他在她耳边萦绕道:“朕就偏要求一个圆满。”她触到书本的手有些顿住,原来那时他都听见了，一瞬她又恢复如常拿起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