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日当空,侯莫陈丽和她的夫君墓前已经站了一位年轻郎君。
阿兰扶着伽罗走下牛车,那身穿玄衣的郎君回过头来,伽罗对他点点头,走近墓前。
“在下侯莫陈颖,多谢独孤娘子。”郎君施以一礼,原来他就是当初想向伽罗提亲的侯莫陈家的三郎君。
伽罗还礼:“广平侯安好。”侯莫陈丽身为出嫁女,罪不及娘家,所以被逼死的是侯莫陈丽的夫家,侯莫陈氏并没有受到牵连。
但因为侯莫陈崇之故,恐怕侯莫陈氏的子弟很难在宇文护当政的阶段有所建树了。
阿兰在墓前摆上祭品,伽罗跪在蒲团上撮土为香,算是为侯莫陈丽送行参拜。因是有罪而死,侯莫陈丽的她夫君的丧礼没有公开,只是简单的下土安葬。
“七娘子有心了,”侯莫陈颖叹道。
伽罗望着墓碑上的名字,垂下眼睑,说道:“是我没有好好劝导她。”她心有愧疚,那日不该说什么恨不恨的话题。
侯莫陈颖不解,伽罗站起身,面向他说出那日的事。并道:“若广平侯责怪我,我亦无怨言。”
侯莫陈颖摇头说道:“这怎么能怪七娘子,你也是一片好心。是丽娘自己,她……她这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
那可是连身在王位的帝王都敢杀死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轻易的刺杀呢?他身边有多少明卫,又有多少暗卫,谁也不知道。
正是此人高深莫测,所以这么多年来,谁也不敢轻易行刺啊!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小的女子做成呢!
这次之后,宇文护身边肯定会加派更多的人手,想要刺杀他,更是难上加难了。
今年的天气依然如去年那样干旱,四月方入夏,地面就已经出现了干涸的状态。宇文邕晋封了几个大臣的官职,又亲自在正武殿披录囚徒,期间发现一宗案卷,顿时皱起了眉头。
原来为了报仇而杀人是不用伏法的,民间多有为亲友报仇而杀人,事后却全身而退。长此以往,人人都可假托“报仇”为名胡乱杀人了!这项名目必须改掉,宇文邕因此召见百官问事,决定以此入罪,和杀人同论。
这样,也能减少民间滥用私刑的惨事了。
过了一个月还是不下雨,宇文邕只得避开正殿就寝,之后果然感动上天,下起雨来。
难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洗净了多日的沉闷和烦躁,伽罗最爱在这样的天气里,站在窗前看滂沱的雨珠冲刷院中的青石板。
新提拔上来的侍女阿芝捧着甜瓜冰碗走在长廊上,快到门口时先把冰碗交给小丫鬟,整了整被雨打湿的发梢和裙摆,这才重新接过进屋去。
“娘子,您要的冰碗来了。”
伽罗并不回头:“放着吧!”取代阿蕙位置的正是这个阿芝,性格和阿兰有几分相似,却又比阿兰多了两分成算。
另一个叫阿茝的性格到是和阿蕙相似,也做得一手好女红,不爱说话,喜静不喜动。
吕氏听了她这里的侍女名字,顿时就笑了:“芝兰茝蕙,都是香花香草,一听就知道是你的人。”
伽罗笑道:“儿爱调香,就喜欢身边香喷喷的。”
吕氏含笑点头,伽罗的香可不光只是闻着香,还有几分药效的。她又问:“前几日太后要你调的香如何了?”
伽罗正色道:“儿写了方子递进宫,请宫中女官调配。”虽然这样对太后不敬,但还是该避的就避开,从宫外进献的东西,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可说不清。
吕氏也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太后是疼爱伽罗,可一旦卷入宫闱之争,那就谁也帮不了了。
可是太后对宫中女官调配的香料并不满意,她把博山炉的盖子合上,叹道:“终究不是那个香气。”她最近睡眠不好,想要伽罗以前调配的安神入梦香,可是伽罗只给了方子,却不愿意亲自调配。
女官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哀求:“太后赎罪,妾确实是按照方子所制,不知为何……”
“不关你的事,先用着吧!”太后无奈的挥手让她们退下,想晚上燃了试试。
到了晚上睡前点燃,虽比之前好些,可还是没有十足的效果。
宇文邕得知,干脆命人接伽罗进宫,让她就在太后跟前调配,缺什么就给什么,不许推诿!
伽罗只好强忍吐槽,跟来人进宫。
快到太后宫门口,遇到了宇文邕。
他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伽罗行礼过后,他就说:“太后并不知道我要你进宫之事,你就说自己担忧太后,所以要亲自来看望。”
伽罗气呼呼的看着他,不客气的说:“我这脸色很难看出是自愿来的。”
宇文邕愣了一下,忙道:“那你就把臭脸收起来,笑一笑不就行了。”
“你强迫我进宫,还要我笑?”伽罗柳眉倒竖,更不客气了。
宇文邕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样子自己多久没见过了,仿佛还是小时候两人斗气。他丝毫不见生气,反而好声好气的说:“是我不对,但我只是忧心太后的身体,她已多日不曾好眠了。”
伽罗也放缓了表情,说道:“好,我这就去为太后调香。”她发脾气也只是嘴上功夫,既然来了,自然要为太后解忧。
太后见到伽罗果然很高兴,得知她要亲自调香,连连点头说道:“只有你调配的才最合我心意。”
伽罗摆开工具,一样一样的研磨、称重、调配。她的手法熟练,姿势优美,光是看她调香的过程就是一种极高的享受。
太后看着看着竟眯起眼,舒服的歪在宫女身上睡着了。而宇文邕也被全神贯注的伽罗所吸引,一眼不眨的看着她,殿中安静的只有伽罗的金匙与香炉碰撞发出如击磬的声音。
宇文邕命宫女扶太后回寝殿休息,自己则留下继续观赏。等到伽罗配好之后,才发现太后不在,唯有宇文邕在场。
宇文邕笑道:“这香着实厉害,还未点燃,就让太后昏昏欲睡了。”
伽罗微窘,道:“是妾太专注了,不曾留意其他。”
她又恢复了毕恭毕敬的模样,宇文邕顿时有些失望,他正要说什么,忽然心口一痛,捂着胸前皱起了眉头。
“陛下!”伽罗直起身子,但觉不对,压低声音问道,“可要请太医?”
宇文邕点点头,他身边的内侍脸色惨白的小跑了出去。很快太医就来了,诊脉之后那脸色跟之前的内侍一样雪白。
“……怕是余毒未清。”隔着屏风,伽罗只听到了这么一句,她不由得想起当年宇文毓被下毒时,宇文邕也在场吃了那顿饭!
伽罗不由得后背发冷,望向屏风内,目露担忧:祢罗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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