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你卖,就是说你老人家不太仗义而已!”小朱翻翻白眼,心说都这份上了,也不用跟他客气,大不了大家一番两瞪眼,老子还来个王老虎抢亲呢,你敢吃了我?
“这跟仗义不仗义有什么关系?”夏儒强忍怒气问道。
“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我不愿意吃家里闲饭,又有几两松散银子想做点买卖。因此跟伯父你搭伙,我出钱出主意你家来具体操办,是不是这么说?”
“是!”
“好,那么现在咱们生意做大了,也赚了些钱。按分成你该拿多少都是正理,可你不能把我抛在这儿啊。你不贪图富贵,小侄我还靠着这点生发回家扬眉吐气呢。现在你这么一撒手,我找谁去?”
“这个——”夏儒刚才也是一根筋,似乎还真没考虑这个事儿。
“没什么这个那个的,总之就是你不对。捞了一笔就撒手不管,做人没这么绝的吧?起码有个善后吧?起码你容我缓口气儿吧?起码你得先尊重我这个大股东吧?偌大的生意你说停就停,还只知会我一声,哼,这话传出去,就算官司打不赢你,你觉着站在职业道德的角度,这么做合适吗?”
朱厚照简直是口沫横飞,只差撸起袖子挥动老拳摆桌子瞪眼珠子。
夏儒认真想了想,认为这也是可以解决的,说道:“你若要继续做也可以啊,本来当初我就说只替你做事,不拿抽头的股份。顶多现在我夏家只算工钱,其他都归你!总可以了吧?”他倒光棍,反正本钱是你出的,我拿工资就成。一二百两银子回去也可以度日了,什么八百两银子的股份,老夏他也不怎么稀罕。
“呵呵,你老人家这意思,是我食言而肥,看着这区区几百两银子眼馋,把说好的股份改成工钱给你。知道的是你自愿,不知道的必定说你怎么怎么替我辛苦,我怎么怎么见钱眼开一脚把你踢走。这恶名由我来担,你继续回去做你的书香门第?呵呵,小侄我真长见识了!原来圣人教的言必信行必果,就是随心所欲的说?”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难道还没个头了?一辈子帮你干下去?”夏儒自知理亏,气势已经弱了几分:“要不,我再干两个月,你自己赶紧找个搭伙?实在不行我也帮你物色着怎么样?”
“不行,我又不懂质量把关,回头被人坑了怎么办?”朱厚照振振有词,就是不同意。
夏儒小心翼翼看着他:“要不,我让宁儿再帮帮你怎么样?”
“那,倒是可以考虑,不过这时间也不能短了——”
“我呸!你当老夫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么?哼哼,名说我不仗义,你就是、就是——行,也不拆穿你了······”夏儒忍不住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女儿,又道:“顶多再帮你半年,半年之内你自己找个搭伙儿。总之我也不要你什么分成,该给的工钱我自己会算,绝不讹你一两银子就是!”
“一年,你怎么的也得等到我参加完会试才行吧?”
“你就这么笃定自己能进入会试?”夏儒心想老子都快烤糊了也没进会试,你一个白丁,童生资格都没有就大言不惭。不过想想,这小子还是有些干货的,说不定哟。
迟疑一下,终于点头道:“行,会试就会试。反正你要是乡试都过不了的话,我也不管你生意不生意,自己走人!”
“好吧。”朱厚照叹口气,等考上功名,什么都解决了。
这一天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朱厚照郁闷之极,出门连备下的暖轿也不坐,一路闷头疾走。高凤功夫好脚下快,小顺子年纪轻体力强,倒也跟得上他。
“咦,那个是谁?”朱厚照忽然顿住脚步,远远朝一个人看去。
顺着他的目光,高凤也看到了,不就是太子爷跟夏宁姑娘的大媒人虎爷么?只见这厮大冬天的,敞开衣襟前摆,露出内里的贴身夹袄,半边袖子斜斜垂地,左肩膀上却挂了个绷带,胳膊放在绷带上。那股猥琐霸道的**劲头倒是没变,头上重阳节的花朵肯定是不见了,改成嘴上叼根牙签,迈开八字步,在街上闲闲踱步,左顾右看。身边却没了跟班。
朱厚照眼光阴沉下来:“大伴,怎么回事?”他今天特别想找人撒气。
高凤也纳闷地看了那厮半天,似是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我没让放他出来啊!”说完看见朱厚照阴沉沉的脸色,急忙低声说道:“此事老奴也觉蹊跷。上次依太子的话,说要留他多受些罪,是以老奴回头就给锦衣卫打了招呼,他们寻个由头便把这厮扔到了顺天府的大狱里了······”
“为什么不扔进诏狱?”
“回太子,那诏狱是关坏了事的官员,他一个泼皮,怎好进去?当时老奴还切切嘱咐那几个千户,让这厮多在顺天府多吃些枪棒,只别叫他死在里面,回头太子爷要亲自发落。他们答应得好好的,说没我的话绝不让放人的。后来时间一长,太子也没吩咐,老奴这边就疏忽了!”
朱厚照算是听明白了,冷冷笑道:“大伴,这事儿也不怪你,是我忘了这龟孙。不过今儿看来,他也算本事大了,锦衣卫送进去,都能囫囵出来。呵呵,到叫我小觑了他!”
“老奴这就过去,让他哪儿来哪儿回去!”高凤急忙要走。
小朱一把拦住他,本来想找人出气的,这回倒好奇起来:“不用,我倒奇怪,他是怎么放出来的。回头你帮我打探清楚,看看他后面是什么人如此大胆,连我的事都敢插手。”
“是。”
朱厚照远远看那虎爷没瞧见他们,也不惊动他,自己上了暖轿,大摇大摆从他身边擦过,那虎爷浑然不知。
因为这一次出现意外,朱厚照虽然没有怪罪高凤,但老头自责之余,办事效率高了许多。不到三天,就把打听到的情况给朱厚照做了汇报。
“启奏太子,老奴已经探到些那个虎爷的底细。”
“什么叫做些啊?难道还有没查出来的?”
“这个老奴也说不好,这虎爷本名谢六斤,名字取得不怎么样。是京城土生土长的泼皮无赖,自幼在东四牌楼的勾栏胡同长大,专事替胡同里那几家**看家护院跑腿打杂的勾当。因他胸口刺了一个虎头,久而久之,地面上的人就称他一声虎爷。”
“呵呵,原来是个大茶壶的说,我还当他什么来路呢。那怎么会恁大本领,才关进去又放出来了?”朱厚照笑道。
“这才是老奴也不得其解的,问了那几个千户,他们便紧着到顺天府查证了一番,只说这厮进去时候,也曾着实挨了些枪棒,如今挂着的那条胳膊就是当时打断的,还没好利索。可是几天之后,东厂几个辑事去找到顺天府推官李铎,言说这厮乃是东厂平日养着的眼线,专门刺探机密之人,让李铎放人。
当时咱们那几个千户未露行迹,只托了顺天府的人糊里糊涂把这厮关了进去,李铎竟不知情,听说是东厂的人,不敢怠慢,当即画了文书,就让大狱把人给放了。这才是上个月的事情。”
“刺探机密?他能刺探什么机密?”朱厚照奇道。
“老奴也不领会,这正是蹊跷之处。”高凤回答。
“呵呵,这倒有趣了,一个活王八,居然跟东厂的公公们搞在一起,未必东厂的人逛窑子跟他逛出交情来不成?”他自顾自胡说八道,浑没在意高凤老脸尴尬。
“那么说这人该归范亨管喽?”小朱忽然醒转过来,急忙岔开话头。高凤答道:“应该是。”
“别惊动了范亨,让锦衣卫的人继续查,他到底跟东厂什么关系,能刺探什么秘密,我到想知道知道。开销他的事先放一放吧,这个要紧。”
高凤答应下来,自去调查。
过了几天,刘瑾甩开张永,一个人贼笑着来给他请安汇报工作:“太子,咱们那榷市大架子已经完了,这装潢的事儿该安排了吧?宫里人都有些急了,忙着要开张生意呢。”
“是啊,我正琢磨这事儿呢,这不缺银子么,嗯,你等我两天,我把银子的事张罗好咱们就干。”他这时候心里有底,夏家的成衣工坊今年的生意已经全部完毕,暂时歇了工。账上的银子都可以变现了,小朱琢磨着可以捣出二三千两银子,公共设施部分的开销尽够用的。至于室内装修部分,那就按原先说好的,谁认下的店面生意谁负责。
刘瑾笑道:“奴才正为此事呢。这笔银子已经有了。”
“哦?你这么能干,从哪儿来的银子?”小朱笑道。有这刘瑾,还真省心不少。
“回太子爷的话,前几天,又有几个内府衙门的管事太监找到奴才,都想入股。奴才心想太子这不是还缺银子么,所以斗胆一一都给他们收下了,现在还有六七千两银子闲在账上没动,只瞧太子还要干什么,立即可以支取。”
他又汇报了具体情况,自从张承恩带了头,费铭、胡贾、谢大成、方恩明等太监都挨着挨着像约好的一样,分别来表态认捐,不多时已经又有了一堆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