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汇报,朱厚照心中就不怎么愉快了。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很高兴地对刘瑾的工作给予高度评价:“做得好极了,可见咱们要干的事是深得人心的。就算一时有些人不太理解,但早晚会转过弯来。有了这些钱,你便只管同张永散漫做去,务必做到最好!”
“奴才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刘瑾跪下磕头。
“别那么肉麻,也没那么严重,我记着就成了。去吧!”小朱随意挥挥手打发了刘瑾。想了想,叫声站在外面的小顺子:“让门口的人都退出去。”
小顺子知道他这是要跟高凤商量机密事情了,急忙出去传旨,瞬间把清仁宫清得空空的。
“这些人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拍马屁是不是晚了点?”他皱眉说道。
高凤也点头表示同意:“的确有些晚了,不过要是算上他们不敢得罪太子,应个景儿呢,也还说得过去。不是说只有六七千银子么?这点子数目,比起他们来,只不过九牛一毛,也合道理。”
“恐怕还有些门道。”朱厚照摇摇脑袋:“要是想拍我马屁,以他们的脑子应该不会转这么慢,恐怕第一时间就把钱来了,还不止这点点。而且这些人分别把持那么多采买和库房,那是大大的财路。我要断的,也正是这个,他们不阻拦就算好的,怎么会突然想起入股呢?”
“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好路子?”高凤眼睛一亮,笑道。
“呵呵,正是这个道理。估计是看到里面什么破绽,想浑水摸鱼一把。要么寻个机会给我搅黄了,要么搭我的船,发他们的财!”朱厚照一笑,伸开懒腰:“那就好办了。要搅和,他们没这个胆子明着来,暗的我也不怕。要搭船,那也行啊,只要是走正道,本宫还巴不得呢。你说是吧小顺子?”
小顺子在旁边呆呆听着,忽然听到太子叫自己,急忙胡乱答道:“是,奴才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就好了!”朱厚照看他一脸的萌相,更觉好笑。
“唉,这就快过年了吧?”忽然又发起愁来。
“太子愁什么?”
“一大堆事呢,怎么不愁?”他自己掰着指头数落着:“要刘瑾他们加紧施工扫尾,准时开张大吉;要魏彬、罗翔他们安排的各行各业品种货物;要被内宫摆布,温习各种礼仪;还有我兔儿山的球队,好久没去了,也要派上用场,怎么滴也要光顾光顾吧?喏,还要读这些书——”一指桌上,堆着四书五经还有满桌子的程文:“这不是要考功名么?”说着忍不住双手支起下巴靠在桌上,皱眉发呆。
高凤呵呵一笑:“老奴还当太子爷运筹帷幄诸般顺利呢,敢情心里也犯愁的说。”
“我这是外松内紧,你知道什么?”朱厚照白了他一眼:“那个谢什么的虎爷,现在咋样?”
“一切照旧,比以前还嚣张了许多。最近在勾栏胡同,到处拍胸脯说自己后台硬得很,顺天府抓进去也得乖乖放出来。又有两家**聘了他。”
“这厮那么稀松没品,能护什么院子啊?”朱厚照奇道,忽然又想通过来:“哦,我猜到了。他就是抽点干成,一份力气不出,那些**只求他别去捣乱就成了。”这可是后世所谓的收保护费滴干活。
高凤一伸拇指:“太子英明,连这个江湖道道都明白,老奴好生佩服!”这可是真心夸奖,他怎么也想不通朱厚照一个长居深宫的少年,好像对江湖很了解似的。许多连他都不懂的道理,小朱想都不用想就能指出来。又道:“不过这厮的确跟好几个番子、顺天府的差役都挺熟悉,都是些低级小鬼。东厂有几个辑事、坐记,都跟他有来往。还在勾栏有相好,也都是他安排的。
朱厚照笑笑:“行了,一大堆事本宫得好好琢磨琢磨,这就准备好年吧。”
提起过年,对于皇宫里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大大的苦差事。从皇帝直到最底层的杂役太监,提前一个月便要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朱厚照也是痛并快乐着,一边不停复习各种宫廷礼仪,试穿各种礼服,代天子阅读各种贺表,还要安排好自己的各种事项。
张永和刘瑾来了,他不但要过问工程收尾,还要关心运动队的进展。最近都还不错,八个球队,锦衣卫队和太监队各四队,经过几个月的训练熟悉,现在已经改为混编了。不混编不行的,就太监队的体力,完全干不过锦衣卫。人家牟斌是派了精兵强将的,一点敷衍的意思也没有,因此干脆打散,双方旗鼓相当。
小半年里运动队也在太子的旨意下安排过几场比赛,各有胜负,倒是越来越专业了。
“这两支运动队,过年的时候本宫要派上用场的,你们精心准备一下······”接着一五一十交待任务。刘瑾和张永自然俯首领命。
接下来要问供货商的事,七个太监各有分工,分别汇报了最近联系各大供货商的事体。基本上都已经定下,柴米油盐酱醋茶、酒楼茶肆金银首饰药材成衣布料等等样样不缺。
这个朱厚照比较满意,赖有前期的摸底,七人各自负责一摊,还很顺利。有些行业甚至到了火爆投标的地步,这是可想而知的,能跟皇家生意搭上关系,哪怕只是在榷市里占个摊位,只要东西好,还怕人家没有大把银子撒出来采购?
不过听说顺天府最近也在年关来临之际,开展了一次市面大清理运动,严厉打击各种不法商户。凡涉及到偷税漏税,以次充好,低买高卖囤积货物,都在他们的检查范围之列。虽说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哪一家被处罚,但已经给本该热热闹闹办年货的京城市面吹来一股冷风,市场萧条了许多。
这个朱厚照没怎么在意,毕竟老百姓过不好年暂时还不关他的事,有他老子撑着呢。
“那,开市那天,该准备的诸般玩意儿都准备好了么?”
魏彬第一个抢上前谄笑回答:“回太子,奴才这边已经安排下了,到时候钟鼓司过来打稻戏,还有舞狮、舞龙,旱船、花鼓样样俱全。”
“奴才这边也安排妥当了,教坊司负责各乐户献艺,诸般杂耍、说书嘌唱、小曲噱头都有。炮仗也安排了三百挂,从街头到街尾,保管一路红彤彤的!”谷大用也笑道。
“呵呵,说起诸般杂耍,前次钟鼓司张三指那小子,手上玩意儿甚是了得,这回安排了没有?”朱厚照笑问道。
“这个已经特别安排,原是教坊司乐户们来演,可奴才们看了几个,都不及张三指的手段妙,所以这个就特别定了他。他现下正抓紧时间操练呢,说要弄个好手段报答太子知遇之恩!”魏彬回答道。
“好小子,等他得了彩头,给他长一级!”朱厚照笑道:“嗯,回头让他来清仁宫,本宫再跟他学几招。”他自跟着高凤学徒,身手灵活已经大异常人,对这些手上魔术更是心仪。
等大家热热闹闹都说完了,张永才上前道:“太子,还有件事。就是前回在兔儿山上说起那个牌楼题匾,不知可想好了没有?眼看就要用了,怕赶工来不及。”
“哦,此事我倒是记着,也练了几次,总是觉得不满意。要不,回头请哪个阁老写一个。”他其实可以自己写的,但不管写得多好,现在外面那些人可不会去管字的好坏,只会嘲笑讥讽太子爷胡闹,抬举商户这种贱业。虽然不怕他们笑话,但皇家脸面还是要顾及一下的。
请父皇朱佑樘就更不靠谱,难道要让他在天下臣民面前表态不成?还是别去碰一鼻子灰吧。
最好的办法就是请有分量的文官操刀,让他们自己掐去。
张永和刘瑾相视一眼,有些迟疑,低头没答话。
朱厚照微笑看着俩人:“我知道有难处,他们肯写才是怪事,不过放心,本宫有法子让他们动手。你们说说,现在哪个大臣的榜书大字最好?”
太子说有办法,那就没问题了。虽然这几个货没什么文化,但久混宫廷,哪个大臣文采笔墨出名还是知道的,于是七嘴八舌,有人推举谢迁,有人推举李东阳,有人推举张升。
小朱虽然被屏蔽了某段记忆,但对李东阳的名声还是很有耳闻,知道这位老牌神童诗书画三绝,是个文坛风骚人物。当下一拍桌子:“好,就是他了!”
一想到开市那天,红红的彩绸挂在门楼上,礼炮声中一揭开,上面赫然就是当朝次辅李东阳的手笔,那些文武百官们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怕是个个直眉愣眼,惊诧莫名吧?
再想想李大学士看到自己的字儿居然挂在那上面,会不会气疯了要冲上去拆了门楼?
呵呵呵,想起来都是醉了!
“张永过来,我教你法子,回头你找李东阳要字去。”
张永半信半疑走上前,俯首倾听太子爷教他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