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麻烦制造机。”安宇随意瞄了一眼电报,幸灾乐祸道:“这次是跟谁在吵?”
“还能有谁?”陈暮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气咻咻道:“蔡韶发电过来求援,孙铿的电报和樊东来的电报一前一后都发过来。两方各执一词,总得来说是蔡韶和孙铿两人站在一头,樊东来掐断了孙铿的后勤补给总是不占理。”
“樊东来得了帝都里人的授意,这是硬要找孙铿的麻烦。不过……”安宇难得为孙铿说了一句公道话,话锋一转,“孙铿也不想想,他为什么会树立这么多的敌人而不自知。您打算怎么办?”
陈暮沉吟了几秒钟,忽然冷笑道:“一帮不服老的老头子,总以为有些事情他们插手就能解决了似的。让孙铿闹去。我才懒得管。”
话题到这儿就告一段落。西线战事至今已经基本结束,麾下各卫目前正按照陈暮的指示沿着绝望山脉东麓布防。在未来的漫长时间里,他们将会在新的阵地上与敌军抗衡——前提是魔族军还有与他们一战的信心的话。
樊东来这个时候到桑梅草原上来摘果子,一定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授意。陈暮不介意在主要权力都掌握在手心里的情况下分润给其他势力一些,但是他们选择的时机实在太过恶劣。尤其是东线目前仍然没有彻底砥定的战局,十几万没有解除武装的魔族军士兵不是没牙的老虎,随时都有可能回过头来反咬一口。隐藏在幕后的那些老人们怕是被连串的胜利冲昏了脑袋,殊不知陈暮和孙铿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大败仗。万幸让他们支撑下来了,可是最后这一步时,樊东来冒出来明目张胆的抢夺胜利果实,陈暮和孙铿一样都是憋了一肚子气的主儿。之所以没有挥军杀回去,只是因为防线还没有完备抽身不得。
陈暮不想再提,安宇也不能硬拉着对方一直纠缠这个话题。不过手下打架,大将军总不能装聋作哑。两人研究了一阵局势,话题自然而然又转回了东线战场。地图上的局势已经相当明显,魔族军在东线的败局已成定局。亚达大公的部队被孙铿的攻击打得七零八落,只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兵力逃到了位于极地的二号奴工城。留下的大部分失去了建制的残兵败将被罪军营堵在桑梅草原中部。按照原来的计划,本不需要陈暮去关心什么。因为一旦混成军团和后续军团完成合围,这落在包围圈里的七八万敌军便算是被包圆了。
可是樊东来这么一掺和,后续军团立刻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一部分跟着樊东来继续坚定不移的执行“放羊战术”。明明知道主战场已经向西移动,却依旧义无反顾的朝着已经被彻底控制的极光城以南区域扑去。而另外一部分,大约五个国防军卫则悍然抗拒了樊东来的命令,挥军向西北进军,自发前往中部丘陵地带增援罪军营,帮助孙铿填上了出现一丝缝隙的合围圈。
一场完美的合围战在某些人的插手下,变成了一场烂仗。孙铿一边和樊东来打着嘴仗,一边指挥听命于他的部队拼命挤压这些魔族军败兵的生存空间;樊东来则一边与孙铿打着嘴仗,一边毫不客气的断掉了孙铿的后勤。
陈暮掷下手里的铅笔,怒极反笑道:“他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看推出来的这些家伙们。百里无忌以后,可有一个能独当一面的良将?樊东来被吹嘘成不世出的名将,可是呢?不过如此罢了。”
“樊东来也是没办法。”安宇一语道破天机。“孙铿在东线恩威并施,麾下一干将领都被收拾服帖了。樊东来这时过去,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他除了拿着那帮人的鸡毛当令箭拼命搅和,还能做什么?”
“罢罢罢……”陈暮道:“由着他们闹去吧。通知后勤部队,给罪军营送一批补给上去。侯森卫在哪个位置?他不是一直想要报孙铿的培育之恩吗?让他过去帮罪军营守住侧翼,好不容易网住一条大鱼,可不能轻易把他们放跑了。告诉侯森,多抓俘虏。以后熊顿城重建,还需要这些魔崽子出大力呢。”
安宇扬了扬手边的电报,似笑非笑道:“那这边的嘴仗呢?您打算怎么处置。”
陈暮冷笑一声,将三份电报拢到手里撕得粉碎。“什么嘴仗?我没看到。”
安宇见他耍赖,也不为难。笑了笑道:“说实话,该做个了断了。”
“岂是那么容易?”陈暮喟然叹了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桑梅草原中部丘陵。罪军营阻击阵地。
硝烟滚滚,战斗从早晨一直持续到正午。红了眼睛想要逃出生天的魔族军完全不顾伤亡,拼命向上猛攻。他们放弃了阵型,完全被打乱了部族。经常会看到兔族的侦察兵和狼骑并肩在一起冲锋,土豚族和一贯看不顺眼的虎族步兵配合作战也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汹涌而来的魔兵顶着稀稀落落的炮火冲到距离罪军营阵地不到百米的地方,胸墙背后站起了一排持枪的士兵,他们扣动扳机,一片弹雨顿时将冲锋的队形削薄了一层。队列中飞出几颗火球,歪歪扭扭的划过半空,落在胸墙前面的枯黄草地上。熊熊大火燃烧起来,烈焰烤焦了士兵的头发胡须,火焰扭曲的空气中,手持鬼头大刀的重步兵跳进胸墙,手起刀落斩掉了距离最近一个士兵的手臂。大刀挥舞中,血花迸溅。士兵们纷纷后退,阵地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缺口。源源不绝的魔兵顿时蚁附过来,骤然看到逃生希望大增,冲在前面的魔兵身体里仿佛填满了力量。
“刺刀队!把缺口填上!”齐优一声怒吼,当先一人冲了出去。在他身后,几十个手持长矛的士兵蜂拥而上,两方人马狠狠地对撞在一起。为首的虎族战士一刀格开捅刺过来的长矛,却挡不住第二根第三根矛尖。锋利的矛尖搠进他的身体,染血的红缨在他面前绽放了一朵怒放的鲜花。他不甘的怒吼了一声,脑袋耷拉了下来,缓缓跪倒在地。
在他身后,几个土豚族武士愤怒的咆哮了一声,手中短斧脱手飞出,斧刃凿进罪军营士兵的面门,那士兵痛呼了一声,仰天栽倒在地。失了武器的土豚族武士也不知道逃跑,狂嗥一声扑了上来,浑然不顾往身上攒刺的长矛,合身将面前的士兵扑倒地上。待到后续士兵增援上来把这土豚族武士的尸体拉开之后才发现,地上的士兵喉咙早已经被咬断,鲜血喷涌出来,浸湿了土豚族武士胸前的衣襟。
体力不支的魔族军再次退了下去,这已经是他们在接战之后发起的第七次冲锋。为了能够逃出这片死亡地带,魔族军已经使出了全身解数。而秦军阵地依然还保持着完整,只是士兵们的体力消耗过大,很多人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就再也不肯起来了。
山坡的另一面,伤兵被暂时集中到了这里。要塞中所有的医师和护师都被集中到了一起,三十余人照顾数以百计的伤员,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当做十个人。
清洗伤口、缝合、敷药……有时候伤口处理到一半,就发现伤兵不再挣扎,安静的像是一头绵羊。于是医师放下这个已经不需要救治的,快步走向下一个还在呻吟的倒霉家伙。没人顾得上悲伤,悲伤这个词在这随时充满了杀戮的战场上是个奢侈的名词,它只归属生还者所有。
战斗的间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可以偷闲下来得到几分钟宝贵的休息时间。至少对于罪军营唯一的炮队来说,战斗的间隙意味着更加紧张的时刻要到来。装载弹药的马车在一秦里以外较为安全的地方,但是老炮长发现自己手边的搬运队不见了踪影。
“人呢?”他抓住了一个炮手愤怒的质问道。
“刚才左翼阵地被突破,搬运队被齐优长官拉上去堵缺口了。没几个人回来。”炮手怯懦的回答道,老炮长花白的长发随风狂舞着,仿若一头愤怒的狮子。
“没有炮弹,就意味着我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要当看客。”老炮长丢下那个炮手,激动的挥舞着双手道:“当弟兄们浴血奋战的时候,你想站在一旁看着他去死吗?组织炮手去山下搬弹药!要快!”
“黎大叔,黎大叔!”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老炮长揉了揉眼睛惊讶道:“这两个女娃子怎么跑来的?”待看清楚状况后不由得又开始怒吼。“战场上不是你们玩闹的地方,快点给我哪安全哪里呆着去!等等……把马车留下。”
陈葭和吕情两人讪讪的从马车上下来,双手捉着衣襟仿佛闯了大祸的孩子。马车上,几箱炮弹码的整整齐齐。老炮长的目光落在两个少女手上,白嫩的手掌上布满了脏污和血渍。清秀的小脸上也横一道竖一道的涂抹上黑色的油污。
“难为你们了。”老炮长伸出手摸了摸陈葭的脑袋,“快去找安全的地方呆着吧,这里不是你们女娃儿待的地方。等战斗结束以后,大叔给你们做柳笛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