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落下的时候,玉摧红的金篷马车停在金陵城外。
做为大明的陪都,门卒把守城门也有自己的规矩,现在,还不是开城门的时候。
城门紧闭。城头之上的,只有一排气死风灯在夜风中飘摇。
离家反正不远,权当暂时避一会好了。
玉摧红心念一转,下车急步走前三丈,纵身掠上了旁边一个小院的屋檐下。
这不过片刻光景,长街的青石板已尽被雨点打湿。
大雨倾盆。
这场雨来得突然,而且也大得出奇。
屋檐之下,水滴如注,玉摧红忽然发觉,自己就像是给封在一道水晶帘之内。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玉摧红望着檐前的滴水,不由叹了一口气。
一阵阵风吹至。
雨既大,风也急,飒然吹进檐下,玉摧红急忙闪进门角。
他右边面颊突然感觉一凉,那种冰凉的感觉并且迅速下移,痕痕痒痒,就像是一条壁虎什么的,爬行在其上。
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伸手摸着了一抹水珠。
抬头望去,屋檐下已有两处洞穿,漏水的地方更就有七八处之多。
非独屋檐,墙壁亦是破破烂烂,白垩大都已经剥落,长满了黑霉的印迹。
闪电连连,照出来这里是一个院子,野草丛生,风雨之下,沙沙乱响。
屋檐下有一块破烂不堪的横匾,己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这里竟然是一处义庄,破烂成这样也没有人来修补一下,就不怕冲撞了其中的幽魂吗?
义庄之内的大门上的漆己剥落,下半截已经腐烂,半关半掩,看来好象随时都会倒下去。
毫无疑问,这义庄已经荒废多年。
趁着没有旁人,玉摧红不由自主又打了一个寒战。
玉摧红也曾听说,曾有一个花子头占了此地,慢慢的,这里便成了乞丐,流浪汉们的栖身之所,只是在几年之前,花子头的对头杀上了门,花子头暴毙当场,手下的小花子们也无一幸免。
谁会去跟叫花子较劲呢?
义庄就因此空置,之后不时在闹鬼,所以始终都无人过问。
玉摧红笑了。
也是因为这场雨,否则他根本不会走近这种冲煞之地,更不会走上这个石阶。
玉摧红是一个懂得享受的“半成功”人士。
现在,他偏偏就在这个义庄的石阶之上,大门之前,屋檐之下。
就是这么巧,哪里不好躲,偏偏躲到这儿来。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会不会有鬼出现的吧?
玉摧红一面胡想,一面向外望去。
雨更大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之中,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依呀”声响。
玉摧红下意识回头望去。
义庄院的一扇大门,赫然正在缓缓从里面开启,那种“依呀”声响正是由门轴上发出来。
玉摧红不由睁大了眼睛,却看不见门后有人。
风虽然很大,还没有吹进院子,绝对吹不动这扇大门,就算真的吹得动,也绝对不会只吹开一扇。
那么,这扇大门怎么会被打开了呢?
玉摧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破门,心底竟有了一丝寒意。
他正在奇怪,跟前一花,忽然就看见了一个娇俏的影子。
那个影子好象从门后转出来,又好象从天而降。
玉摧红不由揉揉眼睛,以他目光的锐利,一眼便己经看出对方是女儿之身,但,竟然不能说出“她”到底是如何出现的。
她,一身黑袍垂地,双脚被黑袍完遮盖,双手低垂,亦被长袖掩去,头上戴着一顶竹笠,低压眉际,整张脸都藏在竹笠之下。
她虽然站在那里,又好象并不存在,随时都会消散。
在她的周围,幽然飘浮着一团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白气。
就因为这团白气,使她看起来,飘飘忽忽,似幻还真。
玉摧红不觉脱口一声,“谁?”
这一个“谁”字出口,她一动也不动,发出了一下笑声。
这,只能说,有点象是人类的笑声。
玉摧红却有生以来,从来都没有听过那样的笑声。
玉摧红再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不答,“笑”着道,“玉摧红?”
她的话语声比笑声更加飘忽,更加怪异,完就不像是人的语言声。
最低限度,玉摧红就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怪异的人声。
玉摧红惊讶的盯着她,忍不住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她又“笑”了一下,道,“我无所不知,无处不至!”
玉摧红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她道,“这要我怎样回答你呢?”
玉摧红道,“告诉我,妳的姓名!”
她道,“我根本就不应该有姓名。”
玉摧红不相信的摇一摇头,这,怎么可能。家养的阿狗阿猫尚且都有名字,何必说是一个人呢。
她轻轻一顿,才缓缓道,“可惜,我不是人。”
玉摧红小心道,“你不是一个人!”
她道,“千真万确。”
玉摧红道,“你说的却是人话。”
她道,“这是因为要你明白。”
玉摧红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两遍,笑道,“可是我看来看去,你还是像一个人。”
“是么?”
她又是一笑。
怪笑声中,她头上那个竹笠突然飞起来,飞入了身后院子中的乱草丛中。
竹笠下的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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