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岁小孩没见过这么大场面,情绪过激昏过去也不奇怪,但如此一来,宋知欢说捡漏苏夙说的“立功”这一言论就没了对证。
而准备息事宁人的皇帝也没了追究的心思,放任他们离开。
“老二,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朕劝你三思而后行。”皇帝威胁了一句。
秦恪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像是没听懂言外之意,淡淡回道:“儿臣会好好考虑。”
琼华台不可久留,皇帝一走,众人也尽皆散去,由宫人指引出宫。
待上了马车,秦恪面上的笑意才彻底消失不见,神色冷下。
“后续可安排妥当了?”他问。
同在马车中的小厮同曦给他递了干净衣裳,如实汇报。
“今日入宫行刺的都是皇室培养的死士,与影卫同源。咱们串通影卫的证据已经处理干净,他的妹妹也被接到了满月楼,等候主子安排。”
秦恪自是信得过他,点点头,吩咐道:“此番能从皇帝设局中脱险,多亏了他,且善待他的妹妹,以慰亡灵。另外,查查苏家那丫头。”
同曦应下。
这么多天为适应身份、计划从刺杀中脱身,秦恪几乎不眠不休,此时额角直跳。
然正当他想闭目养神,便觉车身一阵剧烈的晃动。
与此同时,跟在后头的马车也都受到了牵连。
“嘭”地一声闷响,苏夙的头猛地砸在马车内壁。
剧烈的撞击使她再也装晕不下去,幽幽问道:“出了何事?”
侍女沅安也被方才的变故吓得不轻,探头询问赶车的马夫,这才转身回复。
“是前头云逍王的车马突然受惊挡住了去路,咱们后头也困着几位大人的车马,眼下是进退两难。不过老爷已经去解决了,让小姐静心等待,别下马车。”
苏夙应了声,揉揉撞疼的脑袋。
方才装晕的时间里,她也总结了前次的失败——
这个副本世界的主角是皇后所出的太子秦宸宇,舅舅们不是官拜丞相,就是一方将领,摆明的金手指满点,就算不用她,继承皇位也是名正言顺轻易平常。
而唯一的变数,在于隐藏反派云逍王秦恪。
重来一次,苏夙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放养主角,死磕隐藏反派。
至于如何死磕……谋士从来都是迂回作战,没有上去平A的道理。
“我去瞧瞧。”苏夙决定去刷好感。
沅安被她这话吓得不轻,赶紧拉住她,“小姐去了不是想去凑热闹吧!前头正乱着,就您这小身板,还不够那烈马一蹄子的!”
苏夙转头,板起张小脸一本正经。
“书上说过,若习武者也不愿助人为乐,世间正道就没人维护了。何况他还救过我,我现在怎好置身事外?”
说完人便跳下马车,噔噔往前跑去,很快淹没在人潮中。
徒留沅安懊悔不已,心想家中储备的那些话本是该收一收了。
深夜里本该寂静,此时却因一行人困在途中无法归家,抱怨四起、人声嘈杂,伴着烈马嘶鸣,加剧了春末的燥热。
“眼看着都快到丑时了,咱们却还堵在路上,真是晦气。”
“可不是晦气?那三皇子打出生就随他娘住在冷宫,也就最近才放出来封了个闲散王爷,你也不想想,这种人能有什么好气运。”
……
人群议论不休,皆是嫌恶的态度旁观,就只有苏夙一人是拨开人群往前,将这些讽刺纳入耳中。
“连云逍王你都要巴结,苏家是想发家想疯了吧。”
正在她朝前走时,身边传来一声张扬的嗤笑,即便置身骚乱的人群,也清晰可辨。
苏夙往后头瞧了眼,竟又是宋知欢。
她手中马鞭一甩,抽打在地上响声清脆,可见力道。
宋知欢才被她掐过脖子,这一下恐惧压过了那张闲不住的嘴,磕磕巴巴色厉内荏:“怎么……你,你还想跟本小姐动手?”
苏夙挑挑眉梢,“马鞭当然只打畜牲,它都没怕呢,孟小姐怕什么?”
说罢手腕一用力,长鞭自宋知欢眼前险险擦过,惊得她跌坐在地。
而破空声却是朝着受惊的马蹄而去。
只见烈马原本张扬的前蹄被拴住狠狠往地上一砸,霎时跪了下去。
苏夙借此翻身上马,勒紧缰绳,转头朝抱着马车的小厮大喊。
“带你家王爷先走!”
同曦原本哭丧的一张脸微微愣住,随后面上浮现几分一言难尽。
“我家王爷在那儿呢……”
说罢往对面一指。
琼华台里没能细看,此时定睛一瞧,才看清了桃花树下的白衣青年。
他微微拢手,慵懒斜倚着桃花树干,乌发半束半披,垂落满肩若上好的黑绸。
往上看,蘸水点朱,墨笔微挑,月光轻洒,翩翩公子跃然眼前,竟是如画中人。
苏夙有一癖好——偏爱美人。或说世间众人皆喜美好事物,只程度不同。
而苏夙,可以说在不违反公序良俗的前提下,几乎三观跟着五官走。
“小姐!小姐!别愣着啊,还有马呢!”沅安惊呼。
苏夙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那一鞭子显然激怒了身下的烈马,此时的它更为癫狂,已不是苏夙能轻易解决。
但云逍王就在眼前,她也不愿放弃,眼珠一转便喊道:“王爷救我!”
语气惊慌,形色惶惶,好似真有万般惧怕。
一旁被点名的秦恪额角抽了抽,不好继续冷眼旁观,飞身上前,在烈马狂奔时果断一剑斩下。
鲜血喷涌,被劈成两半的马身狠狠砸在地上,因惯性摔出老远。
而提剑的人却淡漠清冷,拎着小丫头的后领疾退数步,腥臭的血点溅在他脚尖所及,却半点也未沾染他素白的衣角。
如这个人,分明沉溺浊世,偏偏不染尘埃。
一出“英雄救美”如愿演完,苏夙却犹不满足,在秦恪要放开她时转身一扑,就把自己埋在了对方怀里“瑟瑟发抖”。
顺势为之,毫无破绽,嗯,不愧是我。
苏夙这般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