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是在榻上醒来的,后颈疼得厉害,他也只是觉得可惜。
以魏盛君的能力,明明稍微失个手,就能成全他离开的愿望了,为什么就是不肯帮他一把呢?
他的口有些干,想起来喝点水,却发现身体动不了,他的手脚都被绑死了。
“省点力气,这绳子就连本王都挣不开,你还是乖乖躺着吧。”魏盛君就坐在榻边,靠着床沿打瞌睡,“顾将马上就来了,等他把你接走,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本王再也不管了。”
许长安不想见到顾爻,“如果我不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留下我了?”
魏盛君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作什么幺蛾子?”
“不是你让我从了你吗?”许长安坐起身来,他近来穿的都是魏盛君的衣裳,本就偏大,动起来总爱滑落肩头,露出一片雪白肌肤,“我从你,你别把我交给顾爻,行吗?”
若是换成刚开始,魏盛君可能会乐开了花,但是现在,他只觉得许长安是块烫手的山芋,躲都来不及了,再无半点旖旎心思。
他一蹦三尺高,“别别别!当初是本王眼瞎了,早知道你脑子有病,就是再漂亮本王都不会招惹你!”
许长安往外挪了挪,“可你还是招惹了,那不得负起责任吗?”
“你又不是女人——不对,本王压根就没碰过你,负什么责任?”
“怎么没有碰过?你那天分明蹭过我的脖子,还夸我香软。”
魏盛君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真想打死当时色胆包天的自己,“其、其实本王还有个双胞弟弟,当天碰你的人是他,但你放心,本王已经把他杀了,所以你还是清白的,只有顾将碰过你,明白了吗?”
许长安:“……”
老子信你妈的邪。
魏盛君不肯杀他,他主动献身也没用,可他真的不想见到顾爻,一想到自己当初的付出有多愚蠢,就觉得伤心又丢脸,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世界。
何况,这一次天平那端的筹码可是虎符,他不想……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被顾爻抛下的滋味了。
许长安低下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逼你了。”
魏盛君总觉得他每次示弱都不怀好意,“你又想干什么了?”
“都被你绑成这样了,我还能干什么?”许长安靠着床沿,“我口渴了,你能帮我倒杯水吗?”
魏盛君见他嘴唇干裂,确实是缺水了,也就暂时放下了戒心,“那你等着,本王让人去倒。”
“我就要你倒。”许长安不干,“换一个人,我都不喝了。”
“你——!”魏盛君的拳头硬了又软,软了又硬,心说再忍忍,这个疯子经不住自己打,一拳下去恐怕会死,顾将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解脱了。
牙齿咬得咯吱响,“好!行!本王这就去给你倒!”
他愤然拂袖,走到桌前,刚刚端起茶杯,就听“咚”一声巨响,急忙回头,许长安已经倒在了榻上,撞得头破血流。
魏盛君一愣,“许千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这么一转身的工夫,许长安手脚被绑都还能作妖。
他吓得赶紧弃了茶杯,冲过去扶起许长安,探他的脉搏,“许千金!你醒醒!许千金!”
“别吵……”许长安已经先一步躲开他的手,看样子很痛苦,“我……没死。”
力度不够,他的脑子都快被撞散了,也只是眼前黑了几秒钟。
“你这个……疯子!”魏盛君已经快要把这两个字说到吐了,立刻点下了许长安的软穴,还不放心,又将人死死揽在怀里,只求顾爻能够快点过来,“你真的……顾将娶个你这样的妻子,真的是家门不幸,祖上缺德!但凡上天垂怜,也不至于能遇上你这么个疯子!”
许长安难受得很,不想说话,靠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上天不垂帘顾爻,却垂帘了魏盛君,顾爻果然没一会就来了。
战歌搜完了顾爻的身,确定没有凶器,便在外面喊道:“王爷,顾将求见!”
“赶紧让他进来!赶紧!”魏盛君喜出望外,一低头,发现自己跟许长安的姿势不对,又急忙喊,“等一下!让他等一下!”
可惜晚了,顾爻已经一只脚踏了进来。
只见许长安柔若无骨地躺在魏盛君怀里,明显被点了穴道,不仅手脚被绑,衣衫不整,身上还缠有绷带,额头也在流血,双目失神地盯着地面。
“安安?!”
顾爻一路狂奔,气息不稳,还带着满身寒意。此刻见到许长安,还来不及一解相思,就见许长安意识涣散,神色更冷,“魏盛君,我已经在入夜前赶来了,你为何还要动他!”
魏盛君人都傻了,“我……这跟我没关系,是他自己撞的!”
顾爻厉声道:“你简直欺人太甚!”
魏盛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干脆也不说了,“既然你来了,赶紧把虎符交出来,我马上把你的人还给你!”
一个掳人占优势的,反倒比赤手空拳的还着急。
顾爻却说:“虎符不在我身上。”
此言一出,数名暗卫瞬间将他紧紧包围。
许长安轻声笑了。
看吧,他就说了,十有八九是有诈的。
啊……为什么感觉更难受了呢?所以刚才自戕就应该再用点力的啊,都怪他这几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力气都没有了。
魏盛君没想到居然真的让许长安说中了,难道顾爻当真不在乎许长安?不可能啊。
他一把掐住许长安的脖颈,“所以,你没有带虎符,却还是来了,意思是想亲眼看他死在我的手里?”
顾爻捏紧了双拳,字句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我让你别碰他!”
魏盛君都拿不准顾爻到底在不在乎许长安了,“那就交出虎符。”
“你自己拿。”顾爻不等他再问,就继续道,“虎符在安安身上。”
许长安顿了下。
他根本就没有虎符,顾爻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招?
魏盛君也不信,“他的衣物我都搜过了,没有。”
“有的。”顾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许长安身上,“就在安安脖子上戴的定魂符里。”
许长安下意识想抓住定魂符,他的四肢却根本动不了。
魏盛君刚要扯下定魂符,就听顾爻阻止道:“你的目的不是虎符,打开看一眼就够了,别摘下来。”
许长安离不得这个东西。
魏盛君愣了愣,强词夺理,“你怎么知道本王的目的不是虎符?本王就是想要虎符不行吗?”
“就算得到虎符,你也号令不了齐军,此物于你无用。”顾爻说,“你要的究竟是什么,你应当清楚。”
魏盛君哑口无言。
他要的,确实不是虎符,而是顾爻为了许长安突破边境,交出虎符,引起众怒,失了军心。
顾爻并不想跟他计较这些,本就是他自己的失误才造成许长安被掳走,他活该,“我已经配合你了,检查完虎符,就把安安还给我,这件事我可以不与你深究。”
魏盛君掳走许长安,是开了先例,若是顾爻不放过他,即使顾爻今日死在了这里,还有烽烟、狼火和狼灭在,他魏军的家眷就岌岌可危了。
魏盛君自知理亏,打开定魂符一看,里面果真藏着一只完整的虎符,便没再为难顾爻,“你该知道,今夜你回去后,齐军会是个什么反应。”
顾爻自然知道,“我不在乎。”
“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魏盛君将许长安抱起来,交给他,“你的人,毫发无——呃,也不算是毫发无损,反正没什么大碍,还给你!”
许长安却朝魏盛君怀里一缩,“我不想走。”
顾爻伸出的手僵了僵。
“你不走也得走!”魏盛君觉得许长安简直要命,忙不迭澄清一下,“顾将,先申明,本王没有碰过他,一点都没有,外面的传闻都是假的。”
许长安偏要打他脸,“你明明蹭过我脖子,还说想跟我做。”
顾爻的脸都黑了。
魏盛君急道:“你闭嘴!”
许长安骂他:“你怎么敢做不敢当?”
“你别瞎说!”魏盛君赶紧把他扔进顾爻怀里,后退半步的动作十分认真,“顾将,这疯——不是,你妻子可能脑子有点问题,建议你回去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顾爻急忙接住许长安,冷眼看他,“你脑子才有问题。”
魏盛君:“……”
行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许长安却不愿靠近顾爻,挣扎道:“放我下来。”
时隔小半年终于再见许长安,顾爻很想他,同时也不敢再强迫他,“……好,你别乱动,小心摔了。”
他将许长安放下来,解了穴道等许长安站稳,才为许长安解开手脚上的束缚。
魏盛君见顾爻竟然单膝跪地去解许长安脚上的绳子,心中甚是震撼。
他与顾爻交战多年,无论战况多么艰难,都从未见过顾爻低下头颅,更别提下跪了,这个许长安到底是有多恃宠而骄,顾爻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觉得顾爻不喜欢他?
魏盛君特别庆幸自己忍了这段日子,顾爻为了救许长安,已经破例冲进了魏国的边界,如果许长安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顾爻怕是拼了命也要真的违抗齐国的宗旨,灭他魏国了。
许长安刚撞了头,走起路来还有些踉跄,从屋内到门口的距离,都不知险些摔了多少次,顾爻就在他身后,想扶着他,却又不敢碰他,只虚虚地抬起手,若他真的摔了,也不至于护不住。
许长安今天闹得狠了,什么也没吃,胃里很不舒服,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爻想帮他,他也不肯,几次尝试失败,干脆放弃,打算徒步走回去。
正好,他也不想跟顾爻坐一匹马。
顾爻欲言又止,魏盛君难得贴心,“战歌,去牵一头小毛驴来。”
现在只要能将许长安尽快送走,让他做什么都行。
战歌应了一声,没一会就牵了一头小毛驴过来。
小毛驴不高,许长安不用费劲就能翻上去,就是不怎么安全。
主要是,他没有骑过毛驴,有点无从下脚,很担心会被毛驴撅蹄子。
顾爻看懂了他的顾虑,牵住了小毛驴的缰绳,“我拉着它,你上去,没事的。”
顾爻的目光几乎黏在了许长安的身上,许长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顾爻一眼。
其实许长安很想问顾爻,为什么要把虎符放在自己身上,又觉得没有意义,万一得到了更加残酷的回答,他没有信心自己可以撑得过去。
许久,他才开口:“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他不知道顾爻为什么会来,是因为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可是他真的累了,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魏盛君和战歌识趣地东张西望,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顾爻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没有回答,也已经足够表明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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