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自嘲一笑,骑上了小毛驴。
也对,顾爻可是这本书的主角,他只是个炮灰而已,炮灰的想法又算得了什么呢?
见二人要走,魏盛君提醒顾爻:“你的汗血宝马!”
顾爻头也不回,“换你的小毛驴。”
魏盛君欲言又止,由心佩服顾爻的痴情,目送着他牵着小毛驴,一步一步,带许长安回家。
止戈的战场上全是尸首,顾爻记得许长安害怕,便绕了远路,从森林里走。
夜幕下的森林虫鸣阵阵,时不时还能听到蛇类的吐舌声和野兽的嚎叫声,真真是半点风吹草动都能惊起人的神经警惕。
许长安觉得挺好,如果顾爻不在,说不定他还能尝试一下葬身兽口的滋味如何。
他没有自虐倾向,但他有猎奇心,反正都是回家,用什么方式又有什么所谓?
那么多次暗杀他都躲过了,濒死的痛苦滋味他早就已经尝习惯了,也不差这一次。
顾爻怕许长安冷,脱下自己的大氅给他披着,又担心他无聊,一路上都在跟他说话。
从这段日子他们大获全胜,到沿途的地区都发生过什么事,最后又说到这片森林,“从这里向西走,有一处断崖,异常险峻,常人都是有去无回,便被命名为‘绝命崖’。但是绝命崖上有一种黄花,传闻能治百病,因而还是吸引了许多人前来,不惜以命求花。”
许长安低着头,绾着小毛驴的鬃毛,不说话也不吭声,随他唱这场独角戏。
顾爻听许长安的肚子叫了几声,嘴唇也干裂出血了,只恨自己心里太着急,这次过来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带上,“安安,再坚持一下,天亮了,我们就回营了,你想吃什么都有。”
许长安听到这话,手上动作微顿,破天荒地开口问他:“方才是什么在叫唤?”
顾爻没想到许长安愿意跟他说话,特别开心,“是豹子。那东西速度极快,相当凶猛,还会上树——”
许长安打断他,“我想吃。”
顾爻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我、我这就去打一只来!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就好!”
许长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豹子危险,顾爻不敢带上许长安,便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躲着,才放心离开。
等顾爻走远后,许长安也从里面出来了。
顾爻刚才说,从这里向西走,就是绝命崖的所在地,那是个回家的好去处。
但森林里树冠茂盛,遮盖了星月,他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才是西边,只能先摘下定魂符挂在树枝上,算是还了顾爻的虎符,才朝着与顾爻相反的方向离开。
无论是不是西边,只要能够远离顾爻,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选择。
野兽声环伺耳边,给许长安一种自己好像被包围了的错觉,偏偏距离很远,空营造出诡异氛围,还吓不到许长安这种懒于求生的人。
森林里路不平,陡峭得很,走起来比平路费劲许多,因而许长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离虎符有多远了,又走了多久的路程。
像是感觉不到疲累,他只觉得痛。
干燥开裂的嘴皮痛,饿得难受的胃也痛,撞过墙的头痛,被绑过的手痛,不小心刮伤的浑身上下都痛,只有心不痛。
看不到顾爻,听不见与顾爻有关的声音,那里就平静得很。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在天色蒙蒙亮时,许长安居然误打误撞,找到了绝命崖。
那附近的树上被刀刻了许多道痕迹,以骷髅头为警示,花朵为标记,告诉所有人这里危险,同时充满着致命的诱惑。
许长安有些好奇那传说中的小黄花到底长什么样子,便走到崖边向下看。
现在已经是冬末春初,黄花早已枯萎殆尽,除了泛黄的枝叶,就连半点其他的颜色都瞧不见。
许长安不免觉得扫兴。
算了,反正他也不是来看小黄花的,开没开没什么影响。
他绕来绕去,找了个比较平坦的地方,以确定下落安稳不会中途被挂住,正心满意足,忽然听到一声急促的叫声:“安安?”
惊得他脚下一滑,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安安!”顾爻心神猛颤,脚尖一点,轻功之快,瞬间闪现到崖边,一把抓住了许长安的手,“安安,你别动,我这就拉你上来!”
为了找许长安,他的衣裳被树枝划破了也浑然不觉,跑得满头大汗,此刻连呼吸都带着喘,身上还沾染着豹子未干的血腥味。
与豹子对战时,他都毫无所惧,此刻却慌得,连手都在发抖。
许长安终于与顾爻对视,那样的憔悴令他都心惊,又觉得难受,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乱他心弦呢?
他垂眸,不愿再多看,“别拉了……你松手吧。”
顾爻的心揪着疼,“安安,我真的知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不好。”许长安摇了摇头,一点点地挣脱他的手,“我要回家了,顾爻,你自己玩吧。”
“不要……安安……安安!!!”
指头一根根脱离掌心,顾爻用尽了全力也没能抓住。
许长安坠入黑暗,顾爻奋不顾身,立刻跟着跳了下去。
是不幸也是幸运,许长安选的这个位置没有障碍,顾爻几次蹬着崖壁加快下冲速度,掉了不到一半就将许长安拦腰搂住,迅速踩着崖壁冲回地面。
一落地,浑身毛骨悚然的顾爻就炸了,“就算我对不起你,你也不该这么糟践自己的命!借尸还魂有多不容易,难道你还想再变成孤魂野鬼吗?!”
许长安却没有回应。
顾爻气得捏住他的下巴转过来一看,才发现人已经晕过去了。
把他吓得半死,自己却失去意识了,很好,这很许长安。
顾爻又恨又心痛,用力紧紧抱住许长安,久久,才将定魂符重新戴在他的脖子上,抱着他往回走。
他以为是魏盛君对许长安做了什么,回营时立刻就派人去问,魏盛君却比他还要歇斯底里,“本王什么都没有做过,别出了事就想栽赃给本王!而且本王都跟你说过他的脑子有病了,是你自己不相信的!这段日子他在本王这里都不知道寻死多少次了,本王为了阻止他真是劳神又费力,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什么要着急把他撵回去?!”
顾爻才知道,许长安是真的不想活了。
也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许长安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他睁开眼时,看到白色的帐篷顶,心中不免悲戚。
他还记得顾爻,那就证明,他还是没有回家。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呢?
“你醒了?”顾爻抹了把疲惫不堪的脸,强迫自己提起精神,“饿不饿?渴不渴?我马上就让人去弄点吃的来。”
“别装了行不行!”许长安真的很烦躁,几次三番被救下的他再也忍不下去了,愤然扔了枕头,“我到底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你干脆点全部告诉我,我照做还不行吗?!”
他的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倒吸冷气。
顾爻没躲,被枕头砸了个正着。
许长安现在没有什么力气,攻击也是轻飘飘的不值一提,他却觉得,这一下,比他以往受过的致命伤都要疼。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呢?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利用你啊。”
许长安红了眼,“那就放我走!”
顾爻不肯,“只有这个不行。”
许长安服了,真的,狠狠揉着眉心,连额头的伤口都崩裂了,疼痛也掩盖不住心酸,声音越来越沙哑,“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把我关在身边,做你的禁脔吗?顾爻,你缺吗?只要你一声令下,多少女人、男人趋之若鹜,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不放呢?我技术很好吗?我技术不好。我第一次就是跟你,你试过的,不是吗?还是你就喜欢技术不好的?那我改,我学,你放过我,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
许长安说着,真的爬起来,跪在了榻上,要给他磕头。
“安安!”顾爻拦住许长安,胸腔作痛,一口腥甜涌上来,被他咬牙强咽下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不起,安安,是我错了。我不该强迫你的,我也没有要把你当禁脔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当时气昏了头,所以才……对不起。”
“不利用我,也不碰我,那你还留着我干什么呢?”许长安的声音染上了哽咽,泪湿润了眼睫,“放我走,求你了,顾爻。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也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了,我想回家,我只是想回家啊……”
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值得他继续留下来了。
“你那不是回家,是在自杀!”
“我就是死也不想再见到你!”
顾爻身体猛颤,面露不忍,闭上眼睛硬生生将所有情绪压下,“你当真……就这么想离开我?”
许长安的回答很肯定,“当真。”
他现在每时每刻,都想尽早解脱。
顾爻喉结滚动,咽了咽翻涌的腥甜,却咽不下盈眶的眼泪,“好,我答应你。”
许长安倏然抬头。
“你要走,可以,我放过你,和离书也签,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顾爻狼狈抹去滑落的泪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许长安追问他:“什么条件?”
“不,不是条件,算我求你。”顾爻压下哽咽,“求你再等一等,等我打完仗,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你再走,可以吗?”
许长安没有说话。
顾爻怕他不答应,更是卑微,泪水擦都擦不完,不停地在流,“这里太危险了,安安,你武功不济,随便一个人都能要你的命,我不能放手……你等等,就再等一等,我真的会很快解决魏军的,真的,你信我……好不好?我求你了……”
许长安该开心的,顾爻终于肯放手了。
可他从没见过顾爻哭成这样,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无视,他的心却怎么也无视不了,几乎用尽了全力,才忍住没有去为顾爻擦泪,“早知道会有今天,你当初,又何必那么对我呢?”
“我真的知错了……”顾爻的哭声溢出,失去挚爱的痛苦让他再也无从隐瞒,“可是一开始,我真的不知晓你来自前世,是借尸还魂到许千金身上的无辜人啊。”
许长安一愣,“……前世?”
什么前世?
“从你一次次准确预知未来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顾爻一个惊天巨雷扔下来,“因为,我也是从前世而来的。”
“轰——”一声,许长安被这颗巨雷砸得眼前直冒金星,脑子里混乱一片,“你、你是从前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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