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纪寻,这样的要求提了两次,都被老爷子驳回了。
江酩急得团团转,他开始希望自己的病好得慢一点,病好了就得出院,那他离小寻不就更远了吗?
出了院还想住进来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啊!
所以在他感觉烧要退掉的当天晚上,他半夜起来偷偷洗了个冷水澡。
第二天体温又飙到39度,医生拿着温度计颇为不解。
只能再给他开药,让他继续在医院住着。
可他的身体素质太好,恢复得太快。
在江酩觉得自己要拖不下去时,有个护士跑下楼与他说,纪寻醒了。
老爷子没松口,纪召庭给他开了个后门,准许他在病房外看一眼。
他就顶着退烧贴健步如飞的跑上了楼,站在特护病房的小窗边,眼巴巴地往里看。
他看到他的小寻安然无恙的坐在床上,身上没有被医疗器械束缚,他被亲人围着,他们似乎在聊天,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话题,纪寻开心地笑了起来,而后拥抱了自己的母亲,拥抱了自己的父亲,也拥抱了纪爷爷。
纪寻之前与家人相处,总是有点拘谨的,第二次离家出走后,他对纪爷爷甚至都有些怕,可眼前的纪寻,却和家人如此自然的亲昵着。
江酩知道,他大概已经想起了一切。
他应该替纪寻高兴才对,可失落还是占了上风。
他终于把纪寻完完整整的还给纪家了。
他也彻彻底底的失去他的小寻了。
他不敢出声惊扰人家的团圆,可纪寻却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忽然往窗口看了一眼,江酩猝不及防撞进他的视线里,躲都来不及。
很快,病房的门被纪召庭打开了。
“进来吧,小寻要见你。”纪爸爸说。
见我,他居然还愿意见我?
江酩不敢相信,但心里还是高兴的,以至于,从门外走进病房短短不到十步路的距离,他几乎要蹦跶起来。
纪寻坐在床上,看到江酩步伐欢快的走至自己面前。
他看到对方憔悴的脸上还贴着一块丑丑的退烧贴。
没忍住笑了出来。
江酩被他这一笑晃了眼,他听见小寻用一贯温和的声音同他说:“你过来一点。”
他被勾了魂一样,走至床边,又感到纪寻牵住了自己的手,拉着他坐在了床边。
这样,两人的高度就持平,距离更近了。
“小寻...你”
“啪!!!”
软软的巴掌和厚厚的脸皮合奏的声音在病房里显得格外清脆。
江酩被打偏了头,还未反应过来。纪寻笑眯眯的又赏了他左脸一巴掌,用着病中软绵绵但其实是凶巴巴的语气说:“江先生,你在我失忆期间对我进行的欺骗行为我会追责到底,等着收律师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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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酩口腔里都有了血的味道,那两巴掌是实打实的狠,脸立即火辣辣地疼起来。
可他却很开心。
因为纪寻不仅愿意见自己,还愿意动手打自己。
下手的力道还不算轻,恰恰说明他恢复得好,恢复得好才有力气打人。
纪寻刚从海里被救出来时,呼吸和心跳都停了。
江酩被这样吓过一次,现在不管纪寻对自己做出什么来他都欣然受之。
甚至挨打都是开心的,嘴角忍不住地想上扬。
纪寻见他挨了打居然还一副将笑不笑的模样,不免火上心头:“你笑什么?”
“我开心。”江酩把差点被打偏的退烧贴贴正位置,然后顶着一张被打得红润的脸,笑得可傻:“看到你没事,还有精力冲我发火,我开心。”
“.....”纪寻偏过头,吐槽道:“你可别不是个受虐狂。”
“那不是的,只有你打我我才不还手。”江酩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纪寻抿着嘴,不打算和这个狡猾的lph说话了,他让爸爸把江酩叫上来,不过是想亲眼见见,确定他没事罢了。
现在看来对方虽然贴着退烧贴,但脸皮可一点都没有被烧薄了。
原先就不曾袒露的担心也就就此散了去。
是啊,江酩都能把自己耍得团团转,多能耐一个人啊,怎么可能会出事?
纪寻暗自取笑自己自作多情,不再主动说话。
两人之间居然冷场了,江酩原先应对失忆的纪寻那是游刃有余的,他总能在十秒内把人逗得脸红心跳,乖乖钻进自己怀里撒娇,现在他不敢了,不仅仅是因为纪寻恢复了记忆,还因为,纪寻的家人也在病房里,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江酩原先仗着小寻的庇护,倒也不觉得不自在,可现在连纪寻都不理他了,他自然尴尬得不知所措了。
不过幸好他脸皮厚。
就算再尴尬,也不想轻易从纪寻身边的位置让开。
他低头时,看见纪寻手腕上还戴着自己送的那圈红绳。
纪寻被救回来后,进过急救室也进过手术室,手上的饰品按理说应该是要被摘去的。现在却还系着。
应该是摘掉之后,又被戴上了。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之所以有意义,只是因为里面寄予了江酩的某种祈愿。
纪寻在想起一切后依然把它珍而重之地戴着,是不是说明他心里有自己?
江酩光是这样想想,都觉得浑身舒畅,搞不好病都要因此好得彻底了。
纪寻也发现了江酩的视线所在,他状似无意地拉了拉自己右手的袖子,把红绳遮了个严实,不给江酩看了。
江酩心中暗喜,刚想说话,纪老爷子假意咳了一下道:“好了,我们小寻要休息了,江酩你可以出去了。”
纪寻对此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江酩就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病房。
纪召庭跟着出去,顺手轻轻把病房的门关上了,江酩再依依不舍的回头,就只能看到一扇紧闭的门了。
“行了,想看小寻什么时候都可以,他肯见你,你还怕什么?”纪召庭说:“小寻刚醒不久,又陪我们说了许多话,现在确实需要休息,别打扰了。”
江酩这才掩掉自己的失落。
纪爸爸说得对,小寻恢复记忆后也没有排斥自己,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况且他刚恢复记忆,肯定是想和家人多呆一会儿的,自己还是不要过多打扰得好,这样想着,他便要识趣的离开,哪知要走时,纪召庭却忽然拉住他的胳膊,诚恳地道:“江酩,我很感激你在危机关头能奋不顾身的去救小寻。这份谢意我代小寻爷爷和妈妈一同转达给你。”
他是亲眼看见江酩跳下海救人的,纪寻坠海时是昏迷状态,如果没有江酩那么及时的反应和救治,他的宝贝儿子凶多吉少。
江酩连忙道:“伯父,您不用这样说,小寻摔下海其实也有我的责任。”
“但也不是每一份责任都能让你拿命去扛的吧?”纪召庭和蔼的笑了笑,说:“我也年轻过,能明白你对小寻的心意。你之前绑走小寻,确实是有错在先,这次你以命相救,便算是抵了过错,至少在伯父这儿,我不反对你继续喜欢小寻了。”
“伯父...?!”江酩受宠若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纪召庭反省道:“江樵伤他至此,实则我们做父母的也有责任,因着过去的一桩事,我们是欠了江家一份恩情的,也是因此,才一直容忍让步,却没想到最终把小寻害了。他那时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本不该背负这些的。”
江酩听出他语气里的沉重,原想问是什么事,可也不好开口,自己现在的处境本就尴尬,不好再去打听纪家的私事。
纪召庭也不打算过多解释那些陈年旧事,只打量了一下江酩,用赞赏的口吻道:“我原本以为你和江樵是一样的,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句难听的,江易山年轻时的作风我是不敢恭维的,江樵和他像了十成十,那么你的品行,我之前也不好下判断,现在我知道,歹竹能生好笋,你是个好孩子。”
“伯父...”江酩听懂了纪爸爸这话里的意思。
纪召庭笑了笑,道:“小寻啊,面冷心热,我看得出来他也没放下你,恢复记忆是好事,可我,还挺喜欢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寻,从他长大后,我就没看见他一天之内能笑得那么频繁了,他跟你在一起,似乎很合适。”
“但我的宝贝儿子啊,他性子硬,不好惹,你之前那么骗他,他总要给你点教训的,你受着吧,今天这巴掌,只是个开始。”他拍拍江酩的肩膀:“婉婉身体弱,当初生小寻时就险些去了半条命,我不敢让她冒第二次险,因此纪家的心肝宝贝就只有这一个。哪一天,你把他追到了手,好好待他。不然我这个当爸爸的,第一个来踹你。”
江酩知道自己过了纪爸爸这一关,一高兴,脱口而出一句:“谢谢,谢谢爸爸!”
“呵呵八字没一撇,改口改得倒挺溜啊!”
“额不对不对,现在还是伯父!谢谢伯父!我一定,一定好好待小寻!”
纪召庭笑道:“行了,回病房去把病养好。在你好之前,总不会被赶出去的。”
“那伯父,我,我出院后还能来看小寻吗?”
“医院里的人都认识你了,你进出已经不成问题了。”说到一半纪召庭忽然想起来:“对了,我得让人把江樵的所有权限都取消掉才行,我一忙总把这事儿忘了。以后他别想再靠近我家小寻!”说罢,便匆匆下了楼。
江酩一人站在病房外,远远的隔着小窗看着纪寻的背影,他抬手撕掉额头上的退烧贴,摸了摸因为被打还发着热的脸,抿着嘴笑了笑,一切似乎并不那么糟。
就在过去的半个小时,他几乎都濒临绝望,此刻,却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甚至比之前都要开心。
那个隐藏的炸弹终于炸了,原以为是杀伤力十足的武器,结果炸出来的却是一场烟花。
他感恩现在的一切。
纪寻醒来后,依然需要在医院修养一段时间,他虽然恢复了记忆,但头部在坠海时二次碰撞,现在人醒了,却总是犯晕,医生说这是后遗症,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加重的趋势,就药物保守治疗,日后总会复原,问题不会很大。
他在病房里乖乖躺了两天,这两天时间里,他理清了自己受伤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江樵婚前不轨这事他在婚礼当天就看开了,这人秉性如何他早就熟知,一直没有分开也不过是碍着过去的那桩事。
现在既然是他先做错了事,那么自己也没有原谅的必要了。
自他醒来,爷爷他们也没主动提过江家,想来经此一事,他们也对江家彻底失望了。那自己做的决定便也不会使家人为难了。
他从鬼门关走了两遭回来,越发知道,人是要为自己而活,他之前活得累,现在想轻松点。
而两次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个人...
他自然记得自己失忆期间是如何像个小傻瓜一样跟在江酩屁股后面老公长老公短的。
思及此,纪少爷就不免抬起手抚上自己的额头,重重叹了口气。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老天啊!我愿意再坠一次崖,只求让我把这一段记忆忘了行不行??!
偏偏所有细节他都记得无比清晰,包括缠着江酩和自己睡同一张床,盖一张被子还主动给他暖被窝,非得人抱着才能入睡,为了这个“老公”和父母顶嘴,和爷爷抬杠,最后还搞离家出走?!
苍天啊!!!
他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啊?!!
纪寻一头扎进被窝里,拿枕头捂住自己的脸。
简直不用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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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二更)元宵快乐
说是无脸见人,隔日纪少爷一看天气甚好,又披了一件大衣往楼下的小花园跑了。
自己家的医院他太熟了,从小到大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在这里治的,医生和护士他都认识。
楼下的小花园景色别致,又恰好是春天,小花开了一园,给人凭增好心情。
纪寻坐在小椅子上晒太阳,他坐的位置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恰好就正对着江酩病房的窗户,纪少爷才不是刻意坐到这个地方的,只是恰巧,恰巧而已!
可那窗户关得严实,窗帘也拉着了,纪寻什么都看不到,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都早上十点了,那个臭a总不至于还在睡懒觉吧?
医生不都说他退烧了吗?难道已经出院了?出院了怎么没人和自己说一声?
不对,我为什么要关心他出不出院?
他盯着那扇窗户瞎猜着,忽然,窗帘从里面拉开,打着哈欠蓬头垢面的江酩就撞进他视线里了。
纪寻:“.......”
江酩:“??!!!”
两人视线对了一下,江酩还在呆愣震惊中,纪少爷已经飞速收回视线,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逃回楼上了,江酩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他穿着睡衣汲拉着拖鞋就跑出了病房,冲出去时纪寻刚好才走至住院大楼的门口。医院的地板铺的都是瓷砖,江酩跑得太快,冲到纪寻面前时没能刹住脚,脚下由着惯性一溜,迎面摔了下去。
纪寻躲都来不及,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江酩扑倒在地。
原本这个姿势摔下去,纪寻的后脑又要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可江酩却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做出了反应,他及时用手护住了纪寻的头。
因此omeg摔下去后,除了屁股,其他地方一点都不疼。
两人这数日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近到双方眨眨眼,睫毛都能碰到一起。
江酩许久,许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的小寻了。
他的病装不下去了,医生说今天就能出院,他昨晚愁得睡不着觉,明明和小寻在同一栋楼里,却只能在病房外偷偷看他几眼,虽然纪爸爸说以后可以出入自由,可,只要纪寻不理他,他也不敢擅自亲近。
他为此愁到凌晨两点才入睡,早上自然就起迟了,迷迷糊糊地去开窗,准备把阳光放进来,没想到自己这副没收拾的模样就被纪寻看了去。
他急需要挽回自己的形象!
比起他的慌乱,纪寻却很冷静,他伸手推了一下江酩的胸膛,让他和自己拉开一点距离,而后淡淡开口:“你做什么?”
江酩:“......”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连忙就着姿势半搂着把纪寻从地上扶起来,笨拙地关心着:“摔,摔疼了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