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王公子还在不断吹着画技如何如何的出色,众人也凑近仔细看着,啧啧有声的称赞。
“乃我生平仅见。”
“的确出色,我刚才还以为王公子是自谦呢!”
王公子被这样说也不生气,反而得意自己眼光出色,“这画还是我从伯父那儿借来的,就是为了给大伙欣赏,看完就要还的。”
众人又是一阵潮水般的称赞。
周小侯爷伸长脖子仰望,仔细看完,“好像确实还行。”他隔着这么远都觉得画的很好,于是侧身问:“你觉得怎么样?”
饶是蔺洵老脸颇厚,也干不出自卖自夸的事,他干咳一声,“还行叭。”不然怎么说?把自己夸的天花乱坠?
周小侯爷瞅他一眼,“你这眼光还挺高。”他看过许多名画都觉得挺好的,他怎么还不夸两句,不过....怎么瞅着有点眼熟呢?周小侯爷这边冥思苦想他到底在什么地方看过,那边的少爷再次开了嘲讽技能。
“倒不知道林公子觉得什么样的画称的上一个好字呢?”少年很是不服气的说,“让我们也跟着长长见识?”他故意提高声音,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蔺洵凉凉的看他一眼,心想这个逼是你送上门让我装的,我不装岂不是对不起你?他站起来说,
“这位公子贵姓?”
那少年又是一阵闷气,他明明介绍过自己的!现下不能计较,还是回答:“我姓秦。”
姓秦啊,蔺洵心念电转,几乎是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再看五官跟秦氏跟林洲还有三分相似,合着人这是抱不平呢!他心下好笑,他还没去跟那边计较,那边的人倒是送上门来。
“啊这位姜公子,我勉强学过些画,指点谈不上,要说跟大家一起欣赏还是可以的。”蔺洵从原本的座位出来,走到主家王公子面前,“比如这里的线条稍微有些粗狂,菩萨的眼神其实可以画的再好些,后期只是用金粉掩饰其中不足。还有这里跟这里.....”他侃侃而谈句句都说在关键处,本来觉得画技已经完美无缺,现在一瞧还真的有进步空间。尤其是王公子,他画的还不如这副呢!
王公子心悦诚服,正要进一步讨教画画的诀窍。秦少年又不服气,“你说不行就不行?我偏要说行呢?”
蔺洵只好拿宽容对待中二少年的态度对他,“审美是个人的事,有人觉得好有人觉得不好都很正常,毕竟檀香也会有人觉得难闻,榴莲也会有人喜欢。”这不是很正常的?
秦姓少年更加生气,他只觉得这人再说他的品味差劲!他一下子恼羞成怒,“我说好就是好!王公子的伯父也说是他,怎么轮到你就说不行了呢?难道不是刻意这么说,想要吸引王伯父的注意罢?”
王公子的伯父乃是当朝高官,如果被人这么说,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蔺洵只好流露出三分不得已,三分勉强,自呈道:“当初的游戏之作缺漏不少,如今我画技进步,总不能昧着良心说以前的拙作也完美无瑕?”
秦姓少年还没转过弯来,王公子已经惊呼:“是你画的?”
“王公子细看,角落里的祥云绘制的花纹,就是在下的名讳。”
王公子仔细在祥云里寻找,果真找到了一个似字的纹路,他激动的不知如何表达才好,只顾着念叨,“是你,哎呀竟然是你!”
蔺洵点头,“在下以前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这点李公子刚才也说了,闲来无事就只琢磨怎么精进画技了。”
秦姓少年又气闷了,我姓秦!姓秦!这还不算最让他生气的,最生气的事,那些人立刻就把蔺洵团团围住,想要他现场画一幅。一半人是为了学画画,一半人是为了看他出丑。
真材实料怕是现场作画?蔺洵掂起毛笔,真的现场挥毫画了一副,画的正是今日的宴会图,每个人表情都栩栩如生,宛如亲临现场。
王公子现场看到画作出现,只顾着讨教笔法,蔺洵也不藏私,告诉他自己平时喜欢怎么画,他融汇了写实和写意的技法,画卷就带着两种意趣。
围观全程的周小侯爷冷笑一声,从秦姓少年面前趾高气扬的路过,扔下一句偷鸡不成气的对方脸更红。
其实跟这些书生们讨论这些倒是很有趣,他们很有些书呆子气性,有才学的人自然会被追捧,面子货就会露底。只是蔺洵招架不住他们的热情,又去参加了几次宴会后,就称病在家不出门。
谁想天天听着耳边有几百只鸭子叫啊?!
没想到的是,他越是不露面名声传的越广,上次画好的宴会图赠给王公子后,王公子俨然成了新晋迷弟,走到任何场合都不忘吹嘘,吹嘘完后还会拿出画卷给人欣赏,一时间蔺洵“诗画双绝”的名头传的极其响亮,可就是没几个人能请到。越是请不到他们越是好奇,可蔺洵又不出来,他们只要跑去看他的话本。
无意中搞了次饥饿营销的蔺洵还忙着继续忙活,故事刚刚展开三分之一,小和尚的两个师兄和师傅看似惫懒,其实都是曾经搅动风云的人物,只是厌倦了尘世繁杂这才在深山老林里躲清静,闲来无事就把浑身本领都交给小和尚。小和尚十来岁的年纪被灌了一肚子知识,还在师傅的忽悠下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要学这么多,也是闹出不少的笑话。
小和尚一心以为自己只是普通人一个,谁知道他会那么多东西呢?
蔺洵为了布置类似的情节绞尽脑汁,才能让懵懵懂懂的小和尚做出最佳笑果。也幸好读者的反应让他知道,他写的情节很受欢迎。就在这种平和的气氛中,远去考试的林洲林汀的结果出来了。
他们两人都是做足准备的,二月县试四月府试打算一气考完,经过十多天信件才传过来。
林汀专门给大哥写了信,虽然寄到林府的地址但是门房悄悄的转了过来。
信上林汀大肆吐槽环境和疲惫,声称自己绝对要一口气考过,然后告诉蔺洵他的名次,县试里得了第十名。这个名次还算不错的,毕竟一个县城的读书人也很多。
林汀还悄悄说,多亏大哥让他看县志和地理志,考试中真的用上,不然他很有可能落到二十甚至三十名,等回到京城再隆重谢过大哥。蔺洵晒然一笑,他又不在乎这个。
只是林汀怎么就知道不看县志会落到后面的名次?蔺洵疑惑。
这个疑惑很快就解开了,丽姨娘偷偷给盈夫人递过消息,原来是林洲发挥失常,只考了二十三名!秦氏在后宅大发脾气砸了不少东西,甚至还骂了女儿一顿。她们这些妾室和庶出子女恨不得缩着头做人,生怕成了秦氏的出气筒。
尤其是丽姨娘,她的儿子争气挨骂的重点就是她。不过丽姨娘心甘情愿,只要林汀再出息点,她挨骂也高兴。
盈夫人看到消息也高兴,当个乐子人也是快乐的。
天气已经开春,盈夫人除了丽姨娘的信还接到老家远南的信件,说是一开春就出发,几个老仆雇佣了镖局出发,初步预计会在五六月时到达京城。她就有些庆幸当初着急找房子选了郊区的这个,面积够大什么都能放下,如果院子再小了就买下周边扩建,比住在城内好多了。
而周小侯爷也好像发现了郊区的乐趣,隔三差五就过来逛一趟,偶尔还会午睡什么的,盈夫人就专门给他留了一间房。
就这么打打混混,时间刷的一下就过度到五月,初夏的暑气已经扑面而来,众人都换上薄薄的夏衫。蔺洵时而上山采风,时而写话本,时而跟周小侯爷谈天说地。他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会引经据典,也会聊些趣事,说的周小侯爷一愣一愣的却不得不信服。周小侯爷自己都觉得自己学问增加不少。
“要是我的西席先生当初这么教,我也不会厌学了。”某天在柔熹公主跟他聊天后,他如此感叹到。
“胡闹!做学问本来就是苦差事,吃的苦方能成大事,你倒是想走捷径呢!”柔熹公主白他一眼,心底却很认同他的话。毕竟当初他们换过的先生大儒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这小屁孩就是不听不学不上进。
其中原因其实很简单,别的孩子大多都知道家中处境,不努力就没好生活过,哪怕再苦再难咬咬牙也要学,这都是为了以后生活更好。而周小侯爷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就是躺着吃一辈子也没人管呐,他自然提不起兴趣。再多换几个先生后,生出抵触情绪后更是要跟父母对着干,越让他做什么他偏不,所以才会闹出这样。
蔺洵跟他聊天都是随性的,想一出是一出,甚至还会亲自动手做,遇到不解的地方不公布答案而是让他自己去寻,久而久之自然就学进去了。
柔熹公主把这事当成笑话一样讲给皇帝听,皇帝若有所思,心头的疑惑又减轻一层。
而恰好此时,两个半年未见的考生回来了!
林洲林汀半年未归样子变了许多,黑了也更瘦了,衣裳都宽大了。秦氏一看自家儿子心疼的不得了,连忙揽到怀中照顾。林汀摸摸鼻子,自己怎么没瞧到大哥?
丽姨娘扯扯他袖子让他不要多问,林汀只好把疑惑吞进去。跟他姨娘回去后,姨娘心疼的说“瘦了,真的瘦了!”腰带还是她出门做的,现在都多系一寸来长。
“娘您瞧瞧,全是腱子肉!我是壮了!”毕竟外面总比不上家中,他学会好多东西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做,但是壮了,衣裳能不小吗?
他露出自己的胳膊,丽姨娘一看还真是,也不感伤了,先小声问:“考的咋样?”因为考完府试就回来,速度都是一样快,他们也会没有写信,丽姨娘还不知道名次呢!
说道这个林汀就先叹口气,丽姨娘心头发紧连忙劝慰:“没事没事,还有下次呢!你还年轻,耽误的起。”
“娘你说什么呢!我叹气是,我考得比二哥好,我是第三,他是第十。”林汀小小声,在外头还好,回家了母亲能给他好脸色吗?可要是让他故意藏拙他也不干,毕竟这关系到自己前程,大家都是全力以赴,谁晓得二哥就比他差了一点点呢?
他要是考差了,二哥也未必就能上来啊。
丽姨娘心头一喜,哈哈哈我儿出息了!她不敢笑出声来,只能偷偷的捂着,可眼神遮掩不住,就是很高兴。
“对了,大哥呢?还有夫人呢?”林汀正纳闷怎么没看到两人,丽姨娘就扔下重磅炸,弹,大哥居然被分家分出去了?!
林汀吃惊非小,可想想也是,大哥分出去说不定过的更好,要是他羽翼丰满他也想分家,看人脸色吃饭总归不爽。而他也没错过姨娘眼里的羡慕,安慰道:“娘别担心,儿子以后奔个好前程,再给你娶个好媳妇,就能顺理成章的分府了。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就是,好日子还在后头!”丽姨娘只觉得这么多年的吃苦统统有了回报,催促道:“人都回来了过几天就去看看你大哥,不管是他还是盈夫人对我们都好着呢。”
“那是。”林汀简短的把这次的指导一说,“要不是大哥我未必能考到这个名次。”
对丽姨娘来说,帮她儿子比帮她还要高兴十倍,她一个劲的让人准备厚礼,然后去拜访蔺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