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帆笑道:“买定离手,哪里由得人悔?!不过他当我的面可没说!”
世上的行情不就是这样么?在都知道涨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出手,无论是捂在手里的田地,还是铺面,谁会出手?!田里能得租赋,而铺面则能稳步的提升租金,这等的出息,越是盛世,越是上涨。
而乱世之中,倘都开始往下跌,哪怕出手铺面或田地的人无数,也照样没人敢接手,只能一跌再跌。因为接了手,也未必能稳定的做生意,或是种地。当乱世之中,性命都不保的时候,钱财,真的得变成实物才成,而资产是会被人夺走的。谁也不傻。
这世上的大势,便是如此!
中人一愣,笑道:“原来两位竟认识了。为了面子,当然不会在张姑娘面前露怯,有钱人不都好个面儿?!”
说罢又问张云帆这次寻他是找什么。
张云帆笑道:“也不是买铺面,现在我也知道别说买,便是想租,都未必能找到要租的铺面,都被人占了,哪有肯让出来的?!我是要找一个宅院买下来。记在我表叔名下。”
王安平笑道:“虽记在我名下,住却是她住的。我家在县城,也很少来府城。有个宅院却方便,来的时候,也有个落脚点。至今我这侄女还住在铺面里呢,这样下去可不方便,也不是办法。商与住还是要分开来的好。不然不安全,我也不放心!”
府城的宵禁比县城可严的多。
在京师,各坊之间每天晚上都是要关门的,关的可不止是城门。而是住的坊,和商铺的坊间都是要相互关闭的,每天只有鸡鸣之时才开。宵禁这个事不是说着玩的,但不是说没有夜生活,你可以去楼里玩,也可以去喝酒,哪怕这些店不关门都没事,但晚上别在城内乱窜,否则就是犯夜的罪名。但是衙门是不管你是不是醉死在酒楼里,或是夜夜笙歌在楼里的。只要别在街上乱窜都行。
府城虽不大,虽没有京师那种排面和布局,城中的建筑群啥的但也很严。
之前为了发展商业,城外是不关闭进出的,后来怕出事就管的严了些,但从过年以后管的就更严了。就是居住区和商业区是分开的。在居住区的晚上,是有很多衙役巡逻,比较安全。晚上若是进了贼,你嚷一声,包管衙役能听见马上就来。
但是在商业区就差的多,虽也有衙役巡罗,但因为原则上商业区晚上是不住人的,所以只有防贼防火的那种衙役排班,完全没有居住区尽职和多人,在铺面里住,短期内还成,长期内,可真是不妥!
张云帆看向王安平道:“表叔,给你买的,我怎么好住?!”
“空着也是空着,都是自家人,你不住谁住?!”王安平道。
张云帆道:“可以租给旁人。”
“说什么傻话?!”王安平笑了道:“你有心给我买,难道还能叫你一直住在铺面里。”
张云帆虽想说她也可以再买一间,但想一想现在的价格挺贵,再加上她还想把剩下的本钱投入到其它生意里,一时便有点为难。想了想,又释然一笑,道:“是我想岔了,行。给表叔买,我先暂住。等我以后生意做大了,本钱更多了,我再买间,到时候表叔再把这间给租出去。”
王安平道:“行!”
中人听着,眼睛转了转,笑道:“现在可是做生意的好机会,不知张姑娘可想过要做什么生意?!”
张云帆笑道:“我消息还没有你灵通,码头上若有什么商机,还要劳你说一说呢。我请你吃酒。”
中人呵呵一笑,道:“咱也是老主顾了,我有机会,肯定要说,只是不免费,姑娘也是晓得的,若是旁人,我还会坑上一坑,但咱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给的消息,绝对真真的。”
张云帆道:“我也不贪,一些急成的生意我也不做,再则便是安全了,有些犯忌讳的生意,就算来钱快,我也不做。最近出了些事,你天天在衙门行走,想必也是晓得的,有些生意,现在可是犯忌讳的。”
中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原来姑娘心中也有数。”
“此事咱以后再说。”张云帆道:“先看宅院吧。”
“行,”中人起了身,道:“我手上正有几套要出手,不是不妥的人家,主家都是正经的本份人,绝不是那等的三教九流的,我知道这样些的,姑娘也瞧不上!”
张云帆也起了身,将店里的事给安排了一下,和王安平,还有季大牛一道去看宅院了。
今年的确涨了不少。比去年刚过年时,涨了足有三成。
季大牛听了报价,心疼的脸直抽抽,小声嘀咕的道:“……这么贵,这么小的一间宅院,在县城都没一半的这价。”
说罢啧啧嘴,很是嫌弃的样子。
中人也不生气,打过交道,也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了,不是那种挑刺,或是故意这么说来压价的性格,而是他性直,是真心的认为这价格不值。或者说在他心里,并不觉得府城的宅院比起县城有高贵到哪里去。
他便笑道:“若单论这院子的价值,它当然是贵了,比起县城的当然也好不到哪去,甚至还没有县城的好,这外面是真挤,人也是真多,又吵又烦的慌。可是,这府城的宅院比起县城的宅院,真正价高的地方在于地段。它的价格是虚高,离商业街也近,是挺吵,但是它方便。”
顿了顿,又笑道:“再则便是看附近住的人了。别看这附近住户有许多都是租来的,但有很多,都是来府城静心学习的书生。这一地段只有少数是商人。一般有钱的大商人也瞧不上这里,没有钱的商人,则嫌这里贵,这里自然有点高不成低不就。但它最大的优点是离本府最大的书院很近,中间穿过虽经闹市,但也说明它十分方便。租在这里学习,闹中取静,也方便书童照顾,这宅院不大不小,不正合适?!因为这里住户的原则,便是衙门都重视这里,衙役往这里都愿意多跑两趟。”
中人笑道:“院子是不大,可是打开院门出去巷子就能买到东西,买菜吃饭,或是干什么,去书院都方便,而关上院子门,这屋子后面却正是书院的后墙,一般很少有人来这,安静的很。现在住着,安全。将来租给学生,更方便。最重要的是,因为住户的不同,这宅院都清贵起来,便是以后出手,听闻这里住过读书人,哪个都不嫌它破小或是吵。”
张云帆听的砰然心动,对王安平道:“表叔,将来若是家中有孩子读书出来,来了府城进学也方便,正好住这,离书院这么近!”
王安平点头,道:“价格上的确有点虚高了,可是若从长久来看,它也不算高。其它的我们再看看。先别急着定。”
张云帆点点头。心中却已经心仪这间小宅院了,虽然的确点有点破败,还老旧啥的。
中人带他们看了看其它的几间,其它的几间有点偏远,也有些大,但是他们只是粗粗的看了看,也没再动心。
等送走中人,三人又折转了回来,在小巷子里散步,走着看。
看到傍晚书院放学,看到很多书生的确带着仆人或是书童往这边走来了,各进了院子,这里住户的确如中人所说,很是安静清贵。
住的其它人家也很少,虽也有商户,但因为邻居不同以往,他们也很少有吵闹的。而且几乎没有老人住在这。都搬走了。
或者说,能趁着好价出手的都出手了,卖虚高了的价钱可以再加点,去买别处。因为这里是沾书院的光,虽说好住,但也不是每一家都能出读书人的。
还不如趁现在卖给需要的人。
“表叔……”张云帆道。
“这里很好,你也钟意这里?!”王安平道。
“是。”张云帆道:“虽然小了点,但往后却用处大。我铺子里人手也多,稍微把这里收拾一下就能住。也不需要装修的太好。弄干净就行。”
张云帆走到巷子尾,这里正是书院的后墙处,用手丈量了丈量,道:“以前是世道不好,为了糊口,读书的人家少。可是现在发展的越好,人们有了钱,就愿意培养读书人,提高门第。经济越好的地方,书院就一定会扩大。府城还是很厚道的。倘以后书院不够大,要往这里扩,这里必要拆除。补偿不会少的。我们张家,只是小户人家。家里去年小半年挣到的利润也不过加起来才三千两,说人脉,也没人脉,尤其是读书人上面的人脉。说钱,又哪里比得过这府城里的商户一掷千金,愿意豪掷一金往书院里砸钱只为子弟进去的……”
“所以……”王安平有点佩服她的眼光了。
“倘能有幸,遇到书院扩张,这宅院,表叔别要补偿,要进书院的名额。这地皮,给书院也使得!”张云帆道:“无论将来我们家生意多大,我能赚多少,往这里填,哪个能看在眼里?有钱人多的是呢,可商人,总归是低人一等的……可是这样的机会,却可遇不可求!而改变门庭的机会,只有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