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了京兆伊话的常侍并没有将谈飞雨的事情放在心上,也压根就没有打算要与陛下说。
后来正好接了个四处跑动的活儿,所以很快就将这件事彻底忘记到脑后,直到端着一个花瓶路过御花园时,遇见了相熟的同乡,两人便多聊了几句,同乡与她说了个笑话,她心中便想起这件事,于是就将其作为笑话与人说了,就连京兆伊的踌躇的表现都说了,说完两人一同嘲讽了一番说谈飞雨倒是会钻营,直到这种时候居然都会有人来为她求情,听说她长的颇为秀美,难不成……
两人兴奋的讨论正进行得热火朝天,哪想到忽然传来一声冰冷的呵斥。
转头一看,那呵斥之人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常侍发出的,此时他身后的不远处便跟着面色深沉的陛下,也不知站在那里听了多久他们的谈话,二人当即吓得跪在地上。
陛下身边的常侍是个男子,他对于男帝的心思也了解了几分,此时的男帝虽然面上不显,但是依旧可以从细微之处观察出他此时不悦至极的情绪。
聪明的随从总是在主人开始行动之前便已经帮主人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常侍呵斥地上跪着的两人:“你等简直大胆包天,这明明是该亲自禀明陛下的事情,你竟敢私瞒不报?是谁给你的胆子?”
地上的人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顶多也只是闲谈了几句话而已,算不得什么大罪,至于关于谈飞雨的事情?拜托,区区一个捕快而已,怎么可能会引起陛下关注?再说陛下不是讨厌她吗,她辞职了岂不更好?
地上跪着的其中之一回道:“陛下,那谈飞雨本已经足够让陛下厌烦了,陛下最近如此繁忙,奴想着,不应该让这种小事来打扰陛下。”
那站着的常侍正要训斥,男帝沈泽却忽然冷笑一声:“事情轻重缓急,你倒是替朕计算得好啊,既如此,不如你来替朕当这个皇帝?”
跪在地上的二人脸色刷地就白了,颤抖着身子不磕头,连声道不敢。
之后沈泽再没有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去,陛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身为宫内总管的常侍却是一定要罚的。
地上的二人听到自己被罚奉三个月,同时调离陛下身边,职位降低了一等。
听到性命保住,两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但直到被惩罚完,她们都不知道自己被惩罚的真正原因。
男帝沈泽回去后,屏退左右在书房呆了一刻钟,便立刻叫人宣大理寺宋正前来觐见。----更新快,无防盗上
宋正是谈飞雨科举那一届的榜眼,人是个刚正不阿的闷葫芦,他正在大理寺审问犯人,却突然接到陛下的召见,心中莫名,心中担忧是什么大事,赶忙换了一身衣裳,一刻不敢耽搁地进了宫。
当她听到陛下交代给他的任务之后,足足在原地愣了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略带结巴道:“陛、陛下,这……”
“若无事的话,爱卿便回去准备吧。”
宋正在心里苦笑一声,心想这位行事当真是霸道至极,一点反驳的机会都不给人。
她苦着脸回到家中,却见到家门口有一大堆宫里来的人早已经候着了,原来这些都是陛下她忙不过来,便特地派过来协助她的。
当日晚,正在家中与父兄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接到了一封邀请函。
邀请函的主人是她科举同届第二的宋正,邀请她去参加一个男女不限的茶话会,谈飞雨思考了一下宋正此人,这人虽不爱说话,不过好歹算是与自己同处过几日,自己被贬时,也帮过自己几分,心想自己既然决定要辞官了,便不如顺便去与这位道个别。
只是她原本还约了京兆伊大人说明日去见她,求她个答复。
小厮见她面上犹豫,心想自己这个任务可是被下了死命令的,绝对不可以失败,便主动亲热的询问道:“敢问谈小姐可是有什么后顾之忧,小的说不定可以帮上您?”
谈飞雨将要去见经京兆伊约定给说了,小厮听后立刻道:“这简单,我听说京兆伊大人最近正被陛下外派出去了,估摸着至少要小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是今日才得的急令,想来这位大人现在定已经在去的路上了,她明日与您的见面绝对是不成的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谈飞雨觉得十分意外。
“或许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总之是上头的命令,这下谈小姐便不用困扰了吧,若您担忧,我等会儿顺道便可以去京兆伊大人的府邸求见主君,将这事与他说明了,之后他自会告诉他的妻主。”
见小厮表现得如此盛情,谈飞雨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松口答应。
第二日,谈飞雨如约而至,她家境不好,在京城中两年呆下来,因为自己哥哥的腿疾,也没多少钱,在穿着方面便比较清减。
她穿着洗的已经有些旧的白衣,这已经是她能够穿出来见人的最好的常服了。站在约定的郊外山庄门口不远处,看到前来赴宴的人皆是身穿绫罗绸缎,豪华的马车停满了一整条道路,长长的看不见尾巴。
她原以为只是一个比较小的宴会,却哪里想到会有那么多富贵之人参加。
这时她的旁边停下一个马车,上面下来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身后不少仆人伺候着,在经过谭飞雨身边的时候,眼神略带轻蔑地飘了她一眼。这眼神实在是让人不舒服极了。
谈飞雨对倏然掐住了自己的手腕,面色有一瞬间扭曲,但很快恢复君子淡如菊的和缓表情,眼底那一抹泄露出的阴鸷又被她慢慢地收了回去。
此行到这里,她已经后悔了。
她微笑着等人少了些才向门口走去,宋正此时就站在门口迎客,见到她来,便立刻离开自己正在攀谈的客人向她走来,表情上也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喜悦,十分大方的表现出了自己对她的重视:
“飞雨,你可总算来了,快里面请。”
谈飞雨本想拒绝进去,但是见她一向不外露的情绪都表现,当下便觉得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宋正便将她带到宴客的花园,对她道:“今日还有许多客人,着实有些忙碌,请恕我不能再多陪陪你,你且不要走,可以在府中随意转转,等宴会结束之后,我再好好与你促膝长谈。”
谈飞雨顿了顿,见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真诚,便点头答应了。
得了应允,宋正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心道那位竟然暗暗做了那么一系列的事情,定不愿意谈飞雨此人彻底辞职的,那么或许飞雨的事情还会有转机。
只是,尚不知道那位究竟是什么打算,他做这一系列吩咐,让她特地拖住谈飞雨,究竟意欲何为?
一转头,宋正就震惊地看到自家的仆从领着她刚还在想的那位走了进来。
仆从道:“这位公子并无请帖,但她说她认识小姐,我见这位公子仪表不凡,便……”
宋正这才回神,阻止了仆从继续说下去的话:“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这位贵人我亲自招待。”
人退下后,宋正看了一眼身着青衫,长身玉立的陛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赶紧收回目光,有些敬畏地拘礼,正要说话,男帝沈泽便挥了挥手:“我自便,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也不可以暴露我的身份,知道了吗?
“臣知道了。”这下宋正送算明白陛下昨天为什么让他邀请的人之中不可以有朝中大臣的要求了,原来竟是他亲自要过来,想要低调一些。
可他来做甚么,难道是要亲自见谈飞雨?
昨日陛下要求她,别人谁都可以不来,但是谈飞雨必须到。
宋正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觉得自己,恐怕好像突然间明白了其中关键之处了。
我的亲爹耶!
教养十分良好的宋正在心中发出了这句呐喊。
另一边。
谈飞雨站在一处池塘边,并没有像别人一样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谈,而是安静地找了个角落自顾自地赏花,同时眼神也在看这个修建得十分好的庄子。
她十分喜欢大庄子,曾经也一直梦想有一个,原本以为梦想近在咫尺了,结果哪想到老天突然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如果当初没被陛下厌弃,或许她再奋斗个十年八年,这样的庄子,说不定她也能有一个。
但这条道真的已经行不通了,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高高在上的那位,不过只是一个心情不好,便可以将自己十数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想到那个人,谈飞雨便觉得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那个人狠狠地揍一顿,然后问他个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样针对自己?
稳定自己情绪后,谈飞雨决定换个地方,转换一下自己的情绪与注意力,哪里想到一转身,就看到那个自己刚才还想揍的人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的不远处,惊得他往后退了半步,全身都进入了紧张的戒备状态。
谈飞雨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看错了,可再仔细看了看,确实是那个样貌,穿了青衫,脸上表情比之前两次见面时柔和了几分,不过看起来还是像一块冷硬的臭石头。
谈飞雨一看到他便想那句让自己午夜梦回总是惊醒的话。
“你趋炎附势,四处结党,不务正业,心术不正,所作所为,真叫朕看不起,滚,别叫朕再看到你。”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原因,她现在理都不想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