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午饭过后,狗子同老娘打了声招呼,便拿着小木铲走出家门。
“你去作甚?不许和人打架!”老娘急吼吼的嚷到。
“娘,您看我是打架的人么?再说打架要拿老爹的斧头吧?这个能做个甚。我就是在野地里随便挖挖,万一挖到几两黄金,给您打个簪子~~~”狗子笑嘻嘻的说完,转眼已经消失在老娘的视线中。
“等你回来,老娘打得你屁股开花!”山谷悠长的回音震得狗子双腿打颤,哎,屁股又要遭罪喽。
……
五月的海边,寒气还是逼人,寒风伴着潮声起伏,别有一番苍凉悠远之感。没得办法,即使再冷,狗子也要来。在狗子的计划中,必须给自己找一条发财的路,虽然现在年龄还小,但不妨碍试一试,毕竟连自己也不知这到底是不是一条路,那就是贩私盐。当然,首先你一定要先把盐给弄出来,这对于一个文科生来讲,不啻于研发一个原子弹。也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方法,然而此时的辽东还是塞外苦寒之地,地广人稀,又直接由卫所管辖,法制不存;加之民族混杂,鞑子,蛮子,朝鲜人多有冲突。做正经生意稍有起色,估计会本人扒皮抽血!狗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到就去尝试。
距离海岸线里许,有一处两丈余高的断崖,崖底平缓。此处即为狗子的小小实验室,摆放着从家里偷来的陶罐两个,粗麻布三尺;旁边堆放着干柴,以及从岸边滩涂收集而来的一堆已经板结的土块,细看土块,就会发现有着点点晶莹。对了,还有一个用石块堆积起来的小灶台。这便是近半月来的蚂蚁搬家的成果,狗子对此表示很满意。
撅着屁股抱起陶罐,狗子晃晃悠悠的从海边打来大半陶罐海水,将一块板结丢进,用木铲把将板结捣碎,架之于灶台。这年代生火是个技术活,火柴还没有,打火机更是奢望,全靠火绒和火石。将火绒揉搓成团,置于火石之上,用石头敲击火石,火星溅射到火绒之上,则立刻小口吹之,这就是现在狗子用的生火之法。如是操作了七八此,在狗子头晕眼花之前,终于点燃了干柴。
片刻,水已经烧开,狗子双手握着木棍,站在陶罐边不停的搅拌,待水仅剩半数,小心的将陶罐从灶台移下,待陶罐不烫手后,将叠成三层的麻布罩住罐口,用绳子扎紧,慢慢的将熬煮过的海水倒入另一口陶罐。如是者三次,狗子终于得到了经过第一次粗加工的卤水一罐。
将卤水罐置于灶台,熬煮半刻,沉淀半刻,用三层麻布封住罐口,将过滤后的卤水倒入另一陶罐。如此往复四次之后,终于再不见任何渣滓。狗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狠狠的吸了一下鼻涕,用红肿的小手抱起陶罐置于灶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火苗,苍天保佑啊!狗子心里不停的默念。
待到落日偏西,乳白色的卤水终于只剩浅浅两寸有余,撤去少许柴火,改为慢慢熬煮,同时用木棍慢慢搅拌,约过了有一刻钟,泛着青光的结晶渐渐隐现。狗子的手突兀的颤抖了一下,强行忍住内心的狼嚎,虽然双臂已经疼痛难忍,热就不停的用搅拌,搅拌,直至柴火熄灭,罐中水分蒸发干净。
看着罐底白色的结晶,狗子心中哀叹“前世一大元一包的精盐,老子终于又看到你了!也不知道你现在值多少。老子的第一桶金就靠你了。”狗子用手指黏了一点,放入口中尝了尝“嗯嗯,还可以,没什么异味。”将盐倒入随身携带的竹筒中,估摸了一下,一斤多一些,效率有点低啊,将来要搞一套专用工具才行,不然都不够人工的,还卖个。
迎着夕阳,狗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温暖的篱笆小院。他是孤独的,成熟的灵魂稚嫩的身体,许多秘密不能为外人道,怕被人钉在木板上活活烧死;狗子也是幸运的,平凡的老爹老娘思维单纯,淳朴善良,也许狗子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很多行为在他们眼里并不奇怪,谁知道别人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呢?顶多皮一些,打打就好。
手里拿着竹筒,狗子在想如何同老娘解释,如何说服老娘可以一起熬制雪花盐,如何可以拉隔壁的丫蛋家一起上贼船……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娘,俺回来了!”狗子扯着嗓子吼道。
“你还知道回来?死哪里去了?老天,你怎么跟个木炭一样,老娘刚刚浆洗过的…你给我死过来!!!!”老娘一如既往的彪悍,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就要上手。
“哎~哎~慢着慢着,您打坏了我,还得请郎中,还得买药,万一治不好,您就白养我四年,您不能这么败家啊,娘。”
“老娘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就是最大的败家!”老娘悻悻的放下木棍,拿着抹布在狗子身上使劲的抽打,希望可以把黑灰打散,这样就可以少洗一次,毕竟浆洗多了,衣服会烂的……
“娘,俺捡到了一些好东西,给您看看”说着,狗子就将竹筒递给了老娘。
老娘也不以为意,左不过是狗子从海边拾来的寄居蟹一类,用火烤一下,给孩子当个玩乐。但当赵杨氏打开桶盖,看到里边白花花的雪花盐,用手指黏了点尝了之后,立刻拉着狗子进屋,关死了房门。
“说,这是从哪里弄的?”老娘面色紧张,表情严肃,眼神中透着一丝惊恐。
“就是一罐盐啊,娘。您怎地如此慌张?我曾经听老爹和李伯伯闲谈,有说道卫所里的苦哈哈炼制私盐,转给商贾,或贩卖至朝鲜,或贩卖给鞑子。老爹和李伯也有谈到怎么炼制私盐,我听了后就一直记着。这不今天就试了一下,还真熬制出来了~~”说罢,狗子还无辜的摊了下双手。
“这是掉脑袋的事啊,我的儿。要是被官府知道,咱全家都要掉脑袋!”老娘的心脏看来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看着狗子,满脸哀求,咱傻傻的活着,不好么?你这是要搞哪样!
“怕个甚啊,娘!朝廷不许出海,老爹和李伯不还是年年下海讨生活?您再看看这些年卫所的官老爷都在干啥?该死的人多了,咱又不偷,也不抢,自己弄点盐自己吃,怎地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毕竟是犯法的事,咱还是别弄了吧?我的儿,平白担那风险作甚!”
“娘,您看咱们靠山屯是个长久的地方么?除了逃奴,就是逃兵,出了事情,官都不敢告,些微的风吹草动,整个地界的人全都得遭殃。老爹跑海也甚是危险,您就不想赚些外财?所谓人无外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将来咱们返回故里,也能买几亩薄田度日哦~~~”狗子是发狠了,今天不管坑蒙拐骗,势必要拉老娘上贼船的。
“嗯,也是,我儿说的有道理!”老娘就是这么的心大,手里揉搓着细小微粒的雪花盐,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怎么如此雪白细密?听闻官老爷们用的都是这种盐,我儿就是厉害,听你老爹胡言乱语,就能做出如此金贵的东西!”
“嘿嘿!娘,咱家以后就用这种盐,您也不用再买那等粗粒褐色大盐了,又苦又涩!放进汤锅里都平白坏了味道。等来年老爹出海,还可以顺带着卖到朝鲜,咱家也能富裕一下不是?赶明儿您到新山集看看,咱这盐的行情。”说罢,狗子张开小手,给老娘一个元气满满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