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零碎的几声铃铛声,宇文惜墨的眼神却在那一瞬间滞住,一丝异样的呆愣从他那张好看的脸上显露出来。
往那地面上瞧去,只见一串精致的金铃铛突兀的躺在地面上。
那正是以前陈英兰日日带在手腕上的金铃铛,只是后来陈英兰说她的铃铛已不见了,就没有再戴过了……
却没有料到原来陈英兰的铃铛并没有丢,反正被她日日带在身上。古雅突然看到这串金铃时亦是吃了一惊,那边的古婉如也走到了这边来,古婉如知道陈英兰有那么一串金铃,所以她看到这串铃铛时也没有觉得惊讶,只是好奇陈英兰为什么不将这铃铛戴在手腕上,而是小心地将它收在荷包里,贴身而藏。
陈英兰见自己的铃铛掉了出来,连忙弯腰伸手去拾自己的金铃铛。就在陈英兰准备再将她的铃铛收好时,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忽然伸了出来,紧紧地握住陈英兰那只握着铃铛的手。
顺着这只手看去,却是正紧紧盯着她手里的铃铛看的宇文惜墨。
宇文惜墨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时宇文惜墨单手握着陈英兰的手腕,一双深沉的眼睛正仔细地看着陈英兰手里的铃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这金铃铛……是你的?”过了半晌,宇文惜墨才收回了自己的手,面色凝重地问陈英兰。
陈英兰见他举止无礼,心里本就有气,这会听了宇文惜墨的话,只道他侮辱自己,便怒道:“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吗?!”
宇文惜墨没有答话,只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一直站在身边的古雅也瞧着这铃铛,忽又问道:“英兰,你不是说你的铃铛掉了吗?”
陈英兰一愣,又有些尴尬地低下头,道:“我的铃铛原本是掉了的,可是我喜欢这铃铛,便又去买了一串一模一样的来。”
古雅只瞧了瞧陈英兰,却也并不再继续问下去。
这铃铛的事情,几乎要将古雅弄糊涂了。
不过若说陈英兰喜欢这铃铛,又重新买了一串新的,那倒也不是不可能……
宇文惜墨的那双墨色的瞳仁微微动了动,久久地凝视着陈英兰,深陷入了沉思。
宇文惜诵见宇文惜墨神色里带了几分痴迷,一个男子这样盯着未出阁的女子看,到底于理不合,于是宇文惜诵提醒似地叫了他一声:“二弟?”
宇文惜墨回过神来,又向陈英兰温和一笑,突然说了一句:“多谢。”
众人一怔,陈英兰也是错愕地瞧着宇文惜墨,宇文惜墨却也不解释,只是爽朗一笑,又深深看了陈英兰一眼,道:“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态度甚是温和亲切。
宇文惜墨的态度突然转变,让陈英兰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莫说是陈英兰没有反应过来,连古雅、古婉如、宇文惜诵都不知这宇文惜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自众人身后传了出来:“英兰!”
众人回头看去,来的人正是着一身深色家常便衣的陈家永。陈家永听吴大说陈英兰带着古家的两位小姐来玩了,便想出来瞧一瞧,不料正好看到她们和宇文惜诵兄弟在一起。
陈家永从后面走到他们的身边来,当他看到古雅和古婉如时,却也没有惊讶,只是笑着说道:“婉如、雅儿,你们也来了。”
古婉如和古雅同时向陈家永行礼道:“陈叔叔。”
陈家永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指着陈英兰向宇文惜诵兄弟笑道:“我这个女儿自小被我宠坏了,她一向冒冒失失,让你们见笑了。”
宇文惜诵道:“哪里哪里,令千金纯真可爱,很招人喜欢。”
宇文惜墨着看了陈英兰一眼,微微一笑。
宇文惜诵见时间已不早了,便告辞与宇文惜墨一起离开了这里。
陈英兰满脸疑惑地看着那宇文惜墨的背影,直到宇文惜墨转出了大门,离开了她的视线。古婉如也痴痴地看着那门外,一双眼睛在微微颤动。
“爹爹,那个宇文惜墨好生奇怪!”陈英兰喃喃地对陈家永说道。
陈家永半是宠溺半是责骂道:“胡说!在背后说别人,一点礼貌也没有。”
陈英兰撒娇道:“好嘛好嘛,下次当成他的面说,好不好?!”
陈家永笑了笑,笑骂道:“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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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惜诵和宇文惜墨自陈府里走出后,汝南王府的仆人连忙将他们的马车牵了来,两人上了马,一路回了汝南王府。
回到汝南王府后,宇文惜诵和宇文惜墨一道进了大门,宇文惜诵走了大院里,一面走着一面向宇文惜墨问道:“二弟,你今日是怎么了?这当着婉如的面,你如此盯着陈家小姐看,不怕婉如不开心吗?”
宇文惜墨看了宇文惜诵一眼,又说道:“婉如开心或是不开心,我是没有办法的。听古府的人说,婉如日日将自己闷在屋子里,今日她会去陈府,怕也是那陈家小姐硬拉着她去的。大哥,你今日也看到了,婉如脸色很是憔悴,一看便知她这些日子过得怎样了。”
宇文惜诵没有回话,两道眉毛却深深地皱着,脸上隐约带着一丝担心之色。
“若果是如此,你可以去古府里拜访一下太师,顺道去看一看婉如,莫让她太伤心了。”宇文惜诵缓缓道。
宇文惜墨摇了摇头,又抬头看着宇文惜诵的眼睛,道:“大哥,父亲与太师的意思是明天开春,就会将婉如嫁到这王府里来,他们在心底将我和婉如的事情定了下来,你可知道?”
宇文惜诵眼睛动了动,这会儿两人已走入王府后院的花园里,时值深秋,虽有秋阳如绵,可风吹着时仍然令得紧,园子里的秋时开放的花也次第开放起来,虽然鲜艳,可深秋的花,到底寂寥了些。
两人走入园子里的八角亭里,宇文惜诵坐了下来,看着亭外那些花,道:“我自然知道,淑如还在的时候,就很想成就你们的婚事。只可惜……”
说到这里,宇文惜诵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宇文惜墨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幽幽一叹,道:“这样的事情,一半是际遇,一半是缘分。我和婉如可算是有际遇的,只是到底没有缘分。我看婉如姑娘对我并无什么情,我对婉如姑娘亦没有爱意,但我知道我的婚事自是不会由自己做主,婉如姑娘也是顺从的性子。所以说,如果长辈们硬是安排下这门子婚事,我和婉如姑娘都不会反应,凑合着就这样过了。”
说着,宇文惜墨又向宇文惜诵笑道:“在这一点上,大哥,我和你是一样的。就像当初你娶大嫂一样,我和婉如至少还见过面,而你在娶大嫂时,是见都没有见过大嫂。但在另一个方面,我与你不同,你心里责任感很强,你总是想着,你既然娶了大嫂,就是她的丈夫,爱着她至少是你的责任。无论当初是什么样的起因,但后来大哥你也是爱上了大嫂。”
回想起古淑如来,宇文惜诵脸色似有些黯然。
的确,正如宇文惜墨所言,当初他并不喜欢古淑如,只是觉得古淑如嫁给了他,他就应该爱护着她,也许那并不是什么情意,但就在这样的心念下,他也是不知不觉爱上了她。
宇文惜墨又叹道:“只是大哥,我的性格却不是这样的。我承认我自私,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接受别人给我安排的婚事。但我并没有大哥你这样的责任感。如果我不喜欢婉如,就算婉如嫁进来,我也不会想着要去对她好或是什么,日后若遇着喜欢的,我会将我喜欢的女子娶进来,当然,我不会去顾忌婉如的感受,我会尊重婉如,但,我不会爱她。”
这句话让宇文惜诵的脸色一变,他忽地从石凳上站起身来,脸上似带着怒意,斥责道:“二弟!你怎可说出如此没有负责的话?!”
宇文惜墨不在意地笑了一笑,道:“大哥,并不是我说话无情无义,我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婉如也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何况她对我也无情。我可以这样说,无论她受到什么样的委曲,她也不会想去改变什么,她只会选择默默承受,说句贬低自己的话,婉如姑娘一旦真地嫁给我,那么她的一生,可就真的毁了。”
宇文惜诵脸色变得极难看,他虽然不忍心想到古婉如凄苦的命运,但他心里也明白,宇文惜墨所说的都是实话。或许说,这本就是宇文惜墨的性格。
“婉如并不见得不喜欢你,而你又怎么如此肯定你日后不会爱上婉如?当初我对淑如也是如此,以为自己不喜欢她,其实现在才知道,淑如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宇文惜诵坐回石凳上,向宇文惜墨半是劝说半是感伤道。
宇文惜墨放眼望向亭外灿烂的秋海棠,悠悠道:“我对自己的感情明白得很。我不喜欢婉如那种柔弱顺从的女子,相较之下,我喜欢敢做敢为,而又活泼自然的女子。而且……”
宇文惜墨说着这句话时,眼里蕴含着一丝异样的温柔之色。
宇文惜诵见宇文惜墨脸色有异,似陷入了沉思里,他不由地疑惑道:“而且什么?”
宇文惜墨微微一笑,也不再回答宇文惜诵的话,而是起身欲准备离开这八角亭,道:“没什么。大哥,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了。”
顿了顿,宇文惜墨又补充一句:“我已有喜欢的女子了,若要为婉如姑娘的着想,最好是让她不要嫁给我。”
宇文惜诵一怔,不由地重新站起身来。宇文惜墨笑了一笑,转身便离开了这八角亭子,只剩下宇文惜诵一人有些惘然地立在亭子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