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绿衣少女走了几步便回头看看,不停地催促道,“你走快一点行不行?”
绿衫少女后面跟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她神色淡然,足下穿着一双冰绞丝白鞋子,如同水晶一样,女子穿在足上就好像踏着冰雪一般,她与神色焦急的绿衫少女相比,两者便好像死寂的空山与欢快的鱼儿一般,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可是,她们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绿衫女子见自己无论如何催促,白衣少女都不所动,只是保持着自己走路的频率,一步也不肯加快,不由的一跺脚,几步从前面折了回来,来到白衣女子身边,一把拽住少女的胳膊,用力地脱着她往前走,“我说大姐,算本姑娘求你了行不行?您老人家能不能快点……我都那么久,那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说起那个他,活泼的绿衫少女微微一滞,面上的笑容也僵了几分,然而,片刻后,她的眼睛便又亮了起来,笑容也比之前更加明媚,满眼的期待与想念,恨不能立刻就站在那个人的身边。
“放开!”甩开绿衫女子的手,白衣女子皱起眉头,伸手素白的指尖在身边的少女额上点了一下,“你还好意思催我,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和姑娘分开,现在你倒急了,那之前是谁嚷着要吃鱼,明明绕远路走?”
“哼”了一声,“你居然埋怨起本姑娘,我不扎死你!我要吃鱼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
绿衫女子说话间便从怀里掏出几根银针发狠一般地朝着白衣女子的身上扎去。
“林阮思,你简直不可理喻!”白衣女子一边躲着银针,一边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正要往林阮思身上丢去,便听林阮思喊道,“你敢,你可是你家姑娘最心爱最宝贝的小师妹,你信不信本姑娘让月华师姐再也不要理你!”
“你……你……”冰魄气极。却也真的不敢把石子丢到林阮思身上,空有一身的武术,却被这么个使针的女娃娃拿捏到这种程度,冰魄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林阮思得意地笑了笑,收回银针,双手插腰,头仰得老高,“你走快点,我们得快些去华褚皇宫。”
“你这么能耐。就自己回去吧!”冰魄的话音刚落,人便已经在林阮思的面前消失了。
看样子,冰魄也着实受不了林阮思的脾气,在家道并未中落之前。冰魄在家也是最能说上话的人,就连她的父母亲也很少反驳冰魄的意图,何时有人像林阮思这样对她咋呼?
她这一生,天王老子的话都可不理,皇帝、贵族在她眼中也不如一只狗,她唯一不会、也唯一不愿违背的便是月华让她做的一切。是那个女子给了她新生,虽然月华曾告诉她,只要她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然而,她知道……那一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的,除非,她不再需要她
若真的那么一日——那么,这便是她的死期!
“喂!喂!”林阮思对着空气喊了几声,果然再也没有任何回音,“谁希罕你啊。了不起了是么?”
收回银针。林阮思别了别嘴,轻声叹了一口气,遥遥地望着远方。“什么时候才能到啊,这该死的鬼地方!”
说起来,冰魄对林阮思也足够耐心,都过了这么久才散尽了耐心!
从皇宫离开的时候,林阮思一路直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叫嚷着非要把刨他师傅坟墓的人抓出来鞭尸,那时候,无论林阮思如何闹腾,冰魄都忍了,等到了君子谷,冰魄并不是君子谷中的人,只能到君子谷最外的一层,再深处是她们这些君子谷之外的人无法触及的境地。
将林阮思送到谷内结界处,冰魄便一直在谷外等着林阮思,都不敢走出一里之外,生怕林阮思出谷之后找不到她,没办法给月华一个交代。
林阮思入了君子谷,整整十天没有一点音信,害得冰魄好几次都想硬闯结界,不过,就在冰魄打定主意非得进去看看的时候,林阮思也出现了。
从君子谷中出来后,林阮思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一样,完全不像来时来样,似乎已经确定谷中没有什么大事。
冰魄并不知道那十天发生了什么,然而,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林阮思的师傅并没有遭到刨坟。
林阮思出谷的时候,有七八个人出来相送,那几人年纪最大的都有百十来岁,最小的不过十一岁,然而,从这些人的字里的行间里,冰魄可以看到他们对林阮思的关心,那么温暖的一幕不由的让冰魄想到了早年……
当然,只是苦笑了一声,冰魄便将那些记忆深深地封锁在了心口最深处,轻易不会找出拿观看。
对于月华,冰魄了解的不多,她甚至不知道月华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月华与司白,夏乾,甚至是景枫之间的任何事……就连月华的身份,冰魄也摸不着边际,这些东西,若是她开口去问月华,冰魄相信,那个谪仙一般的女子一定会告诉她的,然而,冰魄却不敢开口,她总是害怕自己不经意间的一个问题会把那个女子的心生生撕裂,所以……对于那些好奇,冰魄只好自己去着捉摸。
月华与林阮思是师姐妹,那么,出来相送林阮思的那些人也必定是与月华熟识,可是……从他们与林阮思的谈话中,却并听他们提起过月华,仿佛……月华已经成了这些人的一个共同的禁忌话题。
冰魄曾不着痕迹地提起月华来,结果却只换得那几个人恶狠狠的目光,对于林阮思,这一路上,在林阮思面前,冰魄若有若无想要打探一些关于月华的往事,然而,也不知道林阮思是不是故意的,连冰魄也经常在不知不觉之间便被林阮思给绕了进去,岔开了话题,反复之次之后,冰魄也再不打算自找没趣了。只想着尽快回到皇宫,呆在月华身侧。
可惜,还没等冰魄见到月华,便收到月华养的啄木鸟前来报信,月华告诉冰魄,她已经离开皇宫,短期之内不会回宫,让冰魄想去哪便去哪……
想来……月华敢让她离开,便是已经确定林阮思就算一个人回去也不回出事了。
天大地大,四合之间尽是苍茫。冰魄一声笑……她真的不知道,哪里……是她的落脚之地。
“有什么大不了的,本当本姑娘自己回不去么?”林阮思伸了个懒腰,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想着那双好看的凤目,不觉间便又精力十足了。
百里凤烨……百里凤烨,连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头都是满满的,沉沉的。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成为另一个人的支柱,让她在痛苦的时候想着他。恋着他,那么……接下来便可以发现,只要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在远方,只要还想再见见那个人。如此……再多的痛苦,再难受的煎熬,其实,到最后都会变得比想像之中更加容易。
这就是……爱啊!
林阮思的脸有些微红,那个字,她是如此难以启齿,可是,却又那么肯定。爱?这……就是爱么?
它不是如此甜蜜么?想着那一身红衣。林阮思虽然有些失落,可是,更多的依然是欢喜?她无法相信。等有一天,那个一身红装的人也愿意环住她的腰,那么,她的快乐将会比这多出多少呢?若是她们可以一起手牵着手却挖山上最名贵的药材,那么……人生之中还会有什么遗憾呢?多美好啊!
只是,为何……为何在她眼中所见的人,因为这个字却并不如她这么快乐呢?林阮思不懂,每每想起大夏皇宫里,夏乾独自坐在月华曾经的寝宫里,抱着她的白衣,一坐天明,淋上一夜的雨,那时候的夏乾,纵是九五至尊,无上荣辱,然而,他的眼神却是那么……悲伤,不,那已经不是悲哀了,林阮思现在想起,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夏乾的那种眼神,那时候,纵然自己已经因为月华师姐恨透了夏乾,却也一样会被他的悲哀所传染,连自己也不欢笑不起来。
还有司白,那个风流多情的桃花男子,或许别人看不出来,可是,林阮思却感觉得到……那个男子,无论在哪里,无论对着谁眨着桃花眼,纵然他会笑得眯起双眼,然而,那双桃花眼里的笑也从不彻底。而且,每当司白与月华呆在一起的时候,他明明比一个人时还要难过,可是,就算如此,他却也希望继续难过下去,继续呆在月华师姐的身边么?
一个人……为什么不是想着让自己好过一些,却非要折腾自己呢?
哪怕不愿意承认,可是,林阮思却不否认……其实,她也会害怕啊,害怕有一天,她那么纯粹的快乐会被打破,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变得如同她眼睛里看到的那些人一样!
百里凤烨……
林阮思想着脑海中的那个人,明明想要说些什么,那么强烈的想要倾吐什么,可是……却终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正在胡思乱想间,林阮思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打扰一下,请问……去华褚是不是从这里走?”
林阮思神,扭头去看拍自己的那人,入目的是一个女子,渔家人的打扮,腰侧背着个竹篓,腿上的裤子只有一半,露出白如莲藕的小脚肚,笑的非常开朗,眉宇间好像透着波光一样。
只一看这女子的打扮,便叫你的面前出现一幅画卷,那是一汪浅水里,一个渔家女把裤子卷得高高的,在阳光下站在水中摸鱼!
提起鱼,林阮思砸了砸舌头,有些嘴舔。
往后看了看,只见那渔家女身后还有一匹马车,林阮思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她可不愿意再继续走路了,连忙自来熟悉地把女子的肩头勾住,“本姑娘知道去华褚的路,你走你车上给你指路吧!”
没等那女子回话,林阮思已经跳上了马车,冲着那渔家女招手,“快点上来赶车啊,你这人……站着不动,又不是生病了!”
渔家女打扮的女子不由莞尔,拿着缰绳当起了林阮思的车夫。
很久之后,林阮思才知道……这一天,她还当自己是捡着便宜了,其实,不过是自己太好骗了而已。
“赶快点,赶快点!”林阮思舒舒服服地躺在人家的马车上,吃着人家的东西,时不时地抬起眼睛掀开车帘对着那渔家女说道,“你这马跑不快,回去宰了吧,马肉可是好东西呢!”
渔家女咯咯笑了几声,“我可舍不得,对了,姑娘,你是华褚人么?可我听姑娘的口音不像啊!”
“切!”林阮思有些不屑,“本姑娘怎么会是华褚人那种低贱的血统,本姑娘自成一国,哪国人都不是!”
“姑娘说话真有趣!”渔家女顺了顺马尾巴,“姑娘去华褚干什么?”
林阮思吃着东西的手一顿,面上颇有些羞红,“去见我喜欢的人!”
林阮思说的落落大方,一点也不忸怩,不觉的让人觉出几分好感。
“对了,一会前面有个水潭子,你会抓鱼对吧!”林阮思盯着手心,“我已经很多天没吃鱼了,必须要吃了……一会,你给我多捉几条鱼回来,好不好?”
渔家女点头,一拍胸口,“这还不容易!”
林阮思一听,对着渔家女的后背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真好!你最好了!”
渔家女笑了笑,眸中却带着几分疑惑……
“我叫林阮思。”扯着自己翠绿色的衣衫,林阮思眨着眼睛,“你呢?你是谁?”
“倾歌!”渔家女回头望着林阮思淡淡地笑了起来,“我叫倾歌,鱼倾歌!”
于倾歌?林阮思呢喃着,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一样,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想什么!”渔家女露出白白的牙齿,眼睛水水汪汪的,“我可不是那个倒霉的孩子?”
没等林阮思说话,鱼倾歌便道,“鱼是鱼儿的鱼,可不是淳于的于,你可别把我想成那个还没活够二十岁的淳于倾歌,梦娜皇后的姐姐!”
“噢!”林阮思释然,难怪刚才会觉得熟悉,她果然是把她想成淳于梦娜,那个守皇皇后的姐姐……淳于倾歌了。
在如今的四国里,最负盛名的女子,除了个靖安王爷夏樱,还有个玉沉公主菀清,另一个必是淳于梦娜!
而淳于梦娜的姐姐已经死了有**年了,听说,在此之前,淳于倾歌样样都胜于淳于梦娜,若她还活着,那么……她的名气绝对不会比她妹妹小。
淳于倾歌……鱼倾歌?
“你怎么会叫这么个名字啊?”林阮思脱口而问,鱼倾歌没有回答,林阮思也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