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怒喝一声:“住手!”当即跳入人群,一把抓住了夺银之人的右手,“既是官兵,不在战场杀敌,居然来此欺负妇小,你们有何颜面面对国家?”
宋兵怒道:“哪来的野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吗?”说罢,右手挣了一挣,竟无法从三思手中挣脱,当下便要用左手拔刀。
三思紧抓气户,腕力一扭,宋兵顿时惨叫。待其身体一躬,三思一计朝天腿,正中唇腮,两颗门牙霎时飞落,那人不禁痛嚎道:“哎哟!”其余两人见状,如何不怕?连忙不约而同地跪地求饶。
那马匪头目道:“这三人都是贪生怕死之徒,不仅做了逃兵,还投降西夏,平日里经常带着西夏兵作威作福,弟兄们是敢怒不敢言啊。”
三思一听此语,更加愤怒,“好啊,原来是三个卖国求荣的西夏走狗!”
只听得“啪啪啪”三响,三人的脸上各自浮起一个鲜红的手印。
“无胆匪类,留你们何用?!”说罢,三思一把夺来那人的军刀,架在其项间。
那人登时吓得屁滚尿流,顾不得断牙之痛,大呼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我上有八十老母,我可不能死啊!”哀求的同时,口中鲜血流满了一地。
余下两人也争着说:“我也是,我也是!”
面对三人的苦苦哀求,三思心中的杀意倒是少了大半,便低沉着说了一个字:“滚!”
三人一听,顿时大喜,连忙头也不回,夺路而去。
“多谢恩人!”全村百姓,倒也不觉得那饭菜有多么难以下咽了。
饭正吃着,突然从远方传来一阵震动。
三思疑道:“这是什么声音?”
“没事没事,戈壁风大,时而有之。”村民随口答道,“我们这里房子虽陋,但却抗风,少侠不必担心。”
三思点了点头,继续闲聊道:“这里这么破旧,想必你们已经住了很多年了吧。”
“是啊,算起来,我们已经住了五代人了,村中甚至还有六、七代的呢。”
墨婷问道:“既然这么艰苦,何不移至别处?”
“唉。”一人叹道,“哪这么容易啊。且不说盘缠,村中不乏老弱病残,我们倒是能走,可他们不行啊。”
三思灵机一动,心想:“对了,我可以修书一封,让山庄里派人来接他们啊,这不就好办多了?”
还未开口,这时,屋外的震动声越来越大。
墨婷奇道:“沙漠里的风声居然这么大?连地面都开始颤动起来了。”
三思也开始奇怪,“是啊,怎么好像还夹杂着人的喊声。”
墨羽心中一颤,急忙道:“这不是风!”
村长站起身来,“我出去瞧瞧。”这位村长便是方才那马匪头目的父亲。
村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一阵扬灰飞来。村长揉了揉眼,定睛向远方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他指着前方,透过窗子向众人示意,眼神中露出无比的惊恐,正欲张口,突然一支箭矢飞射而来,直贯胸膛。
“村长!”“爹!”众人大惊,连忙一起夺门而出,围在倒地的村长身边。
“大…家…快…逃。”村长挣扎着,勉力吐出这几个字,便咽了气。“爹!”马匪头目嘶声痛喊。
众人向远方一望,只见千余骑兵飞速向此地奔来,扬起漫天飞沙,喊声惊天。众人无不观之色变。是的,那正是西夏的军队!
而那骑兵之首,竟是方才被三思放走的三个宋兵叛徒。
只见那三人朝身后的西夏军队大喊:“快,宋军的奸细就在前方村子里,别让他们跑了!”
墨羽道:“不好,师父,那三个家伙把西夏骑兵引到这来了,他们肯定想报复我们!”
三思怒道:“可恶,刚才真该一刀劈了他们!”
“事不宜迟,大家快跑啊!”墨羽冲着乡亲们大声喊道。
村民们回过神来,连忙一拥而散。只有刚才那马匪头目,初经丧父之痛,心中怒火中烧,朝着西夏军队呐喊道:“混蛋!还我爹命来!”语中之意,竟是要冲上前去与西夏兵决一死战一般,墨羽见状,赶忙将其拉住,向后面拽去。不过为时已晚,刚走了两步,那人已经成了箭靶。
“一个也别放过!弓骑手,放箭!”只听西夏将领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箭矢刹那间迎面飞来。
你一定不会想到,那背光而来,满天黑色的斑点,连一只鸟都无法穿越的点阵,居然是箭,射向自己的箭!
是的,那确实是箭,也许这些箭落在水中,能填满一汪湖水;落在沙土上,能填满一片沙坑。可是,若是射在人身上呢?更可怕的,若是射在自己身上呢?
你不会相信,一堆弓箭能掀起一道乌云;你更不会相信,沙漠中怒啸的狂风居然会被铁箭破空之声所埋没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战争吗?那天空中向自己驶来的黑压压的一片,根本不是箭雨,而是死神。当你还沉浸在暴风雨前的平静中时,往往他已经悄然来到你身边了。
上天总爱给人选择,却从来不爱给人犹豫思考的时间和余地。
韩三思见状,顾不得多想,急忙拔出长剑,护住周身。那寒枫九剑使将开来,行云流水般的剑速,使剑气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无形巨网环绕身周,箭矢刚射至半丈开外,便均已落地,始终伤不得三思分毫。
韩三思应该感到万幸,庆幸他是韩家后人,庆幸他手中施展的是“寒枫九剑”。相信此时,若是换了其它任何一种剑法,韩三思都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好运。可是这样当真算得上好运吗?他现在除了奋力挥舞剑花,还能做什么?更甚者,他手上不能有一丝懈怠,只要稍微一个破绽便将立毙当场。不过,相比他身后的村民,他自然算是极其幸运的了。
“啊!——”但听得三思身后,一时间尽是村民的哀嚎。
弓箭仍不停息,一波接一波地射来,犹如天空中泛起了黑色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墨羽带着墨婷躲在一面土墙之后,大声喊道:“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
三思百忙之中回应道:“你带村民们先走!”
要知道三思正运起全身内力挡箭,此时分心说话,极易走火入魔,足见其胆量之大。
说罢,三思且挡且退,护在村民们身前。而村民们已是死的死、伤的伤。
墨羽招手喊道:“大家快跟我来!”
突然,一支绑着炸药的火箭射来,只听“咚——”的一声,火花迸裂四溅,村民们顿时惨叫,纷纷倒入血泊。
“可恶!”三思怒吼道。
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三思一念之下放过了那三名叛军,那叛军会不会一念之下放过这些无辜的村民呢?
不会!
这时,先前那位孕妇挺着肚子爬至一名男子的尸体旁,“官人,官人,快醒醒啊!”只见那妇人哭得声嘶力竭,奋力将男子身上的箭支拔出,“噗嗤”一声捅入了自己的胸腔。
“大婶!”墨羽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那孕妇倒下。再看身旁的墨婷,一张俏脸早已吓得全无血色。
三思急忙后顾,那孕妇已然倒进了血泊之中,只余下一名年不满十的幼童,正呆呆地站在男女的尸体旁。
“爹!娘!你们怎么了?你们快起来啊,为什么大家都睡在地上啊?爹!娘!我好怕!”幼童跪在尸体旁,狠狠地摇着他们的臂膀,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可是,幼童却并未落下一滴眼泪,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爹娘永远离他而去了。他心中还在不停地奇怪:爹娘今天为什么睡得这么香呢?以往他们从没有睡得这么香过,难道今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然而,他的每一句哀求,都足以让三思和墨氏兄妹心中崩溃。但是又有谁敢说,这点小小的无知不是上苍在这次灾劫中唯一的恩赐呢?
“快跑啊!小弟弟。”墨婷大声对幼童喊道。
可是幼童仍是呆呆地矗立在那儿。回顾四周,他已经成为了村中唯一的幸存者。
三思挺身挡在幼童身前,“快带他走!”
墨羽灵机一动,强颜欢笑对幼童道:“小朋友,你爹娘在和你做游戏呢,只要你一走,他们就会醒过来的。”墨婷闻此,眼角不禁泛出了泪花。
幼童天真地问道:“真得吗?”
“当然是真的,大哥哥不会骗你的。”见到幼童信以为真,墨羽大喜,急忙与墨婷从墙后跑出,准备带幼童逃跑。
这时,一支箭矢飞来,正好瞄准墨羽眉心。
“哥!”墨婷大呼一声,兄妹二人顿时愣在当场。他们忘记了:在如此密集的箭雨覆盖之下,任何一个迟钝,都将难逃万箭穿心的厄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三思忙中纵起。
突然又是一箭射来,三思凌空横摆,荡剑翻转,那箭矢擦肩而过。随后内力一引,身随剑走,乃是寒枫九剑第七式——“龙卷零枫”。
虽然三思还没有领悟到这式剑招,但那寒枫剑谱却早已烂熟于心。于这危难之际,奋力一试,不求领悟,但求天命。要知道如果失手,不仅救不了墨羽,连自己的性命也断难保全。
但见三思周身剑气凌厉如风,气势如虹。飞速流转之中,内力形成龙卷之气,将方圆半丈内的箭矢尽数牵引,绕身而转,瞬间跃至墨羽身前。一阵叮零咣当的格挡之后,百余箭枝通通落地,解了墨羽之危。
“成功了!”
此时,西夏军队停止了放箭,全军疾进。
三思突然意识到不妙,回身一看,幼童早已中箭而亡。
他救了墨羽,却忘了幼童。
“这…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