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营地后,沈鹤并没有进入帐篷内,而是在帐篷不远处的一处草地上躺了下来,漫天的星星格外明亮,四周都有些夏虫鸣叫,阵阵微风拂面,吹动树叶,发出‘唦唦’的声音,不远处的空地上,士兵们搬运死尸的吆喝声,众多声音传入沈鹤的耳内,沈鹤不知在想些什么,呆呆地看着夜空。
那个神似宋佳凝的女子早已没了呼吸,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端端来到明朝,当初船上长发的男子到底是谁?疑问太多,沈鹤选择了放弃思考。累了,闭上眼睛。
夜已经深了,空气中慢慢地飘散着些许雾气,草地已经被露水打湿,呼吸着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帐篷内,狗儿跟彩娟帮不了沈鹤,早早入睡了,可彩娟躺下后,久久不能入睡,起身点灯看了看为沈鹤准备的榻,并没有回来,彩娟放心不下,穿好衣服掌灯出了帐篷,没走几步,发现旁边的草地上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沈鹤,他的头发十分凌乱,就着露水已经沾在了他额头上,衣服湿了大半,彩娟把灯放在沈鹤身边,坐在他身边,就这么看着他,眼里满是悲伤。
这天花,别说是自己了,就连沈鹤恐怕也是第一次见,更别说那一百多具尸体了,彩娟能看到,当沈鹤治好了霍乱之后,他眼里的兴奋,也能看到沈鹤面对这么多死尸的无奈。
也许是夜晚太凉,沈鹤被露水包围后,身子有些冷,醒了过来,见彩娟坐在他身边,两人相视无言。沈鹤坐了起来,看着天空,说道:“彩娟,你说,我们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
彩娟也看着天上的星星,说道:“是为了看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出日落,沧海桑田。”
“可为什么,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看到的只有日落,只有桑田?”
彩娟笑了笑,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看到日出跟沧海啊!”
沈鹤看向彩娟,问道:“你说,到底是日出美,还是日落美?”
彩娟依旧看着天空,说道:“日落的美,是因为晚上我可以看到星星,日出的美,是因为白天我可以走遍山川,其实,有日出就会有日落,不管是日出还是日落,每天,太阳都会准时出来,但今天跟昨天,绝对不一样。”
沈鹤没有说话了,就这么看着彩娟,彩娟也没有说话,依旧看着星空,沈鹤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彩娟的话打断。
“看!流星!”
沈鹤抬起头看向天空,一束星光划破夜空,转瞬即逝。
他想起当年跟宋佳凝两个人彻夜跑到山顶上等流星雨的时候,一颗流星划破夜空,也就一秒钟的时间让人看到,也足够让人回味。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彼此的世界里,而是在不同的时间遇到不同的风景,你看的的是最美的,我看到的也是最美的,我们路过彼此,走在你走过的路上,我知道,你来过,而我,也才刚刚到来,不算太晚。
此时沈鹤才知道,对着流星许愿完全是现代人的专利,古代根本没有这个说法,看彩娟就知道了,虽然满脸的都是兴奋,却没有闭上眼睛许愿的念头。
沈鹤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彩娟,回去睡吧!”
第二天早上,狗儿醒的很早,简单洗漱之后便出了帐篷,山林的清晨空气特别好,四周的雾气围绕在灌木丛当中,没有从边缘溢出,也没有向上飘散,草丛仿佛是锁住了那些雾气一样,狗儿站在‘雾草’当中,简单活动了身子,便看向昨日停尸的空地,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逐个火化埋葬了,那些还活着的人,正在被几个士兵照料着,原本堆放尸体的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士兵,想必是作业太辛苦,忙了一夜过后,就地入睡。
狗儿也不闲着,马上回到营地,从其中一个帐篷内拿出一大袋米跟面粉,为这些忙了一夜的士兵准备馒头跟粥。没过多久,彩娟也出了帐篷,看到狗儿在忙活,自己也帮忙一起做早饭。
两个人足足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把所有士兵的早餐都准备好了,狗儿叫醒了士兵,彩娟一个个给他们分发早餐,所有人井然有序地排着队。
沈鹤是最后一个醒的,等他出了帐篷,看到所有的士兵都随便坐在地上,手上端着一碗粥跟一个馒头,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哈哈哈!”身后传来了刘武生爽快的笑声:“沈大夫,您起得真早啊,这日头都晒破屁股了!”
沈鹤回头一看,刘武生手上也端着一碗粥跟两个馒头,沈鹤正想说什么,只见刘武生从手里扔出一样东西,沈鹤顺手接过来一看,是个馒头。
“沈大夫,拿着吃吧!您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可不能把你给饿坏咯!”
沈鹤苦笑一声,自己根本没有治好这参天镇里的病患,“恩人谈不上了,这些人我根本没有办法治好。”
刘武生说道:“沈大夫你可说笑了,我是代表咱们所以的士兵谢谢你的,要不是你啊,我们这次肯定要么感染了霍乱,要么得了天花,不死也半身不遂了!”
“不过话说回来,军队不都是为了保家卫国的么?怎么你带领的这军队,怎么是下乡处理各个地方的疫情的?”沈鹤说道。
“沈大夫你有所不知,其实吧,这都是我们知府大人张笛杉的随从,知府大人从小贫寒,年少时家中老父因没钱治病而亡,当上知府后,体谅民心,于是让我们这些随从下到各地去检查疫情,提早预防,好减少那些没钱医治的事情发生,时间久了,也会一点医术,可一见到沈大夫,顿时觉得自己学的那点连皮毛都不是。”
沈鹤作揖道:“刘大人谬赞了,我也只不过学了几年而已。”
“咱们就不消讲客气话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有机会,你就随我去见见知府大人,我想他一定会十分器重你的。”
沈鹤笑了笑,说道:“那就不必了,我们本来就有急事要去趟湖广,现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久,想早点启程,恐怕是没机会见到知府大人了罢。”
“哈哈!那沈大夫不必担心,去湖广,必定会路过赣州府,沈大夫只需等我半日,我安排人马驻守在这里照料剩下的患者,你们三个人就随我们大军去那赣州,我一定会好好引荐引荐!”
沈鹤无奈,也只好听刘武生的话,说道:“那好吧,我跟他们两个说道说道。”
令沈鹤惊愕的是,狗儿跟彩娟两个人听闻这个消息之后,马上就答应了先去趟赣州府,狗儿十几岁都没见过大城市,彩娟也是在小村落太久,想看看赣州府的繁华,所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答应了刘武生的邀请,于是,当天午时,刘武生流下十个士兵照看剩下的病患,其他人包括沈鹤三人在内,快马加鞭,在黄昏之前赶回了赣州府,在驿站歇息一晚后,第二天才赶回府衙向张笛杉复命。
沈鹤三人并没有马上进到府衙内,而是被刘武生安置在了他家中,刘武生的家规模还不错,前院中堂后院都有,一进家门,两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娃口里喊着“父亲”飞奔向刘武生,刘武生一手抱着一个,对沈鹤说道:“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刘楠星,刘楠辰。”
沈鹤一看,刘武生的女儿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原来是一对双胞胎,这两个女儿也十分乖巧,没等刘武生招呼,两个人就先向沈鹤行了礼,说道:“叔叔好!”
沈鹤也是喜欢小孩子的,见这两个娃娃十分乖巧,心生喜爱,只不过这两个娃娃却不约而同的心向彩娟,而后与彩娟玩的不亦乐乎。刘武生给沈鹤三人安排了三件客房后,去了府衙向张笛杉复命,而沈鹤三人在换了一身衣服后,带上两个娃娃,身后跟着几个仆人逛街去了。
逛了才知道,这古代城镇化远超沈鹤想象,街上随处可见衣着精美的行人,有的女人神似天仙,男的更多的则是帅气凌然,放在现代,无不一个是‘小鲜肉’,集市集中在一条街道内,来往商客络绎不绝,马铃儿铛铛响,吆喝声,叫骂声随处可见,比那电视剧里展现的热闹得多,活脱一幅完整的“清明上河图”,这才是离京都尚远的赣州府,若是在那应天府,肯定比这里还要繁华无数倍。
在几人逛了一圈之后,奈何囊中羞涩,沈鹤三人也只能干过瘾了,花尽了所有的盘缠,也只能为彩娟买一盒最便宜的胭脂,物价可见一斑。
走着走着,身后的仆人叫住了沈鹤,悄悄对他说:“前面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花街,沈大夫如果想进去逛逛,等哪天两位少小姐不在了,我们再带您过来,现在进去,恐怕不太好。”
沈鹤一听,明白了,所谓的花街,就是妓院的集中地,赶紧走开了,其余的人也只好跟随,可当沈鹤没走开几步,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主动上前拉住了沈鹤的手,说道:“这位公子,您是外地来的吧?一看您眼光就是好,来了咱们这花街,可您知道,花街啊大都是晚上最热闹,这大白天的,如果您想了,本姑娘也是可以少收点价钱的。”
沈鹤回头一看,这女子模样也十分俊俏,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这女子都能算得上是一美人,可自己突然被这**拉着手,很难挣脱开,没等沈鹤发怒,身后的仆人立马怒吼道:“哪里来的贱婢,敢勾搭我家贵客!还不赶紧松开手滚远点,休怪小爷拳脚无眼!”
这仆人也算是识大体,就算沈鹤看上了这女子,也不能当着少小姐的面让沈鹤跟着她走,只有等少小姐不在了,自己私下带沈鹤去花街。
听了那仆人的话,这女子也知没趣,抛出一冷艳,转身就走了。
沈鹤暗叹道这古代女子也有这么开放的,心里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招呼众人回了刘武生府上,此事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