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走到黑暗的走廊尽头,诗绪里深呼吸,伸出手来,倾尽勇气叩响了门扉。
“请进吧。”
领班小姐将手中饮了一半的红茶杯收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今天也很准时呢,诗绪里。看来你真的是认真起来了。”领班小姐说。
“谢谢夸奖……请继续像昨天那样,指导我客厅女仆的礼仪吧。”
诗绪里躬身行礼。
领班小姐迈着文雅的步伐,走到诗绪里的面前,打量了诗绪里一遍,然后说:
“其实你,是希望拉近和我的关系,让我破格同意你参加罗西女仆节吧?”
——被戳穿了啊。
领班小姐说的一点没错。为了取得能够参加罗西女仆节的资格,诗绪里这些天一有机会就会来找领班小姐,恳求她的指导。但是这并不是因为诗绪里多么好学,而是因为她听别人说,领班小姐也是女仆节入场资格认定的决定人之一。诗绪里想:就算暂时找不到一同入场的主人,如果可以求领班小姐网开一面的话……
“对、对不起!”
诗绪里赶忙又行了一礼,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仿佛看着罗西女仆节的大门正在缓缓关上,而丽的身影也渐渐远去了。这该如何是好,如果被领班小姐讨厌了的话……
不过,领班小姐似乎并没有生气。
“腿又错了,你。”
诗绪里听见她这么说,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腿——方才太过紧张,又把该后撤的腿留在了前面,把该留在前面的腿给后撤了。这下,诗绪里的脸更红了。
领班小姐说:
“我明白你有不得不参加女仆节的理由。所以,你想让我训练你,也并不完全是虚情假意。不用紧张。”
领班小姐真是天使啊!诗绪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接下来,又是一盆凉水:
“……但是今天不行。”
“为什么?”诗绪里不能理解。
“因为,”领班小姐抬起她那只戴着蕾丝白手套的手,向半敞着的门轻轻一指,“有人正在那里等你呢。”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个躲在门外的人影紧张得肩膀缩了一下。
诗绪里看见了荷叶边的裙摆。
门外是一个女仆小姐……会是谁呢?为我而来的人……
诗绪里心里的疑惑,渐渐转变成为了期待。
“外面的学员,请进来吧。”领班小姐说。
学员……那个人也是这里的学员吗?
听见了领班小姐的话,那个人就挪动了自己的脚步,但是仍然背对着门内的方向。
干净而蓬松的裙子,饱满的蝴蝶结,顶着喀秋莎发带的,黑色长发……
好美丽的长发,就像丽一样。
等一下……耳朵?
发带的两旁,确实是一对黑色的耳朵。诗绪里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也就是与此同时,那名女仆小姐转过身来了……
“野猫?!”
诗绪里瞬间忘了礼仪,惊叫出来。
没错,眼前站着的,确实是如假包换的野猫小姐。
“你来这里做什么?”诗绪里没好气地说。
谁知她话音刚落,野猫的眼圈就霎地红了:
“你怎么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我只是想请你回去点评一下我刚做的点心……”
那家伙,竟然发出了呜咽声!
诗绪里顿时懵了。为什么忽然开始向我示好……难道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也有温柔的一面吗?
“这几天,”野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一下课就到领班小姐这里来,也不和我说话……上次是我不好,这次你跟我回去,我们重新做好朋友吧?”
这这这、简直太不真实了!
诗绪里如堕入五里雾中。
“哎呀,”领班小姐微笑着发话了,“既然她都专门找来了,不好好和室友相处是不行的。诗绪里,你就跟她回去吧。”
“但是……唉……好吧。”诗绪里垂头叹了口气。
“嘻。”
咦?刚才那个瞬间……野猫似乎阴笑了一下?
“不不不不我不要去!领班小姐,她她他、一定会吃了我,洗净切碎,塞进烤箱,做成狐狸馅面包的!”
诗绪里一边大叫,一边往领班小姐的身后躲去。
“胡闹!”
领班小姐随手扣住了诗绪里的手腕,诗绪里就顿时全身都使不上力气了,于是领班小姐就像牵着一只小鸡一样,把诗绪里交到了野猫的手中。诗绪里以前从来没发现领班小姐居然有这样的怪力……这是中国功夫吗?
“好好享受点心时间吧。”
领班小姐和她们说了这句话之后,从不知哪里取出了刚才喝了一半的红茶杯。
希望之门,缓缓地关上了。
诗绪里被迫跟着野猫回了宿舍里。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诗绪里躲在床的一角,向野猫质问道。
谁知野猫真的拿来了一个装点心的超大号瓷盘,就这么放在了床上。
“我说得很明白了,吃点心啊。”野猫冷冷道。
诗绪里很硬气地将头扭到一旁表示拒绝,却还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
除了上次她已经做过的鸡蛋布丁,还有榛仁曲奇,焦糖玛奇朵纸杯蛋糕,一闻就知道是蔓越莓的松饼,不知什么馅儿的泡芙,各种颜色的玛卡珑……
诗绪里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不得不承认,野猫那家伙在做点心这件事上真的有点本事。
“我、我才不要吃!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毒?”
诗绪里继续逞英雄。
“我只是说‘吃点心’,又没有说是给你吃的。”
野猫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哈?诗绪里顿时又搞不懂了。
野猫却懒得进行进一步的解释。她拿着小茶匙伸向了布丁,但是并没用茶匙直接舀着吃,而是用茶匙托住了布丁,抬起来,然后微微张开嘴唇……滋溜。
布丁消失了。这么轻率就吃了下去,简直就是对布丁的亵渎啊啊!
然后,野猫又去拿泡芙。刚拿起来的时候,她“啊呀”叫了一声:
“怎么办,不小心捏破掉了。”
指尖已经沾上了奶油。她看上去很惊惶的样子,立刻换了一只手去拿,但是奶油流得更厉害了。没有办法,野猫用嘴巴去叼那只泡芙……噗滋。
看着从裂缝中全部涌出来的奶油,诗绪里的心在滴血!
当野猫将魔爪伸向最后的玛卡珑的时候,诗绪里终于忍不住说:“停!”
“怎么了?”野猫问道。
“你的吃法根本不正确!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布丁怎么可以一口吞?吃泡芙的时候怎么可以把泡芙里的奶油挤出来?”
野猫冷笑着哼了一声:
“我自己做的点心,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然后就拿起玛卡珑,准备扭成两半。
“停下!”诗绪里哀求道,“求求你别这么吃了!玛卡珑就是少女的酥胸啊,你怎么能做如此残忍的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野猫就抽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摊开在了诗绪里的面前。
“这是什么?”诗绪里看见一堆书面语就头痛。
“君子协议。你我都参加罗西女仆节。你做女仆的时候,我是你的主人。我做女仆的时候,你是我的主人。怎样,你我都不算吃亏吧?”
“谁要签这种无聊的协定……”
“马上就是报名的最后期限了。签不签?”
“不签!”
野猫晃了一晃手里捏着的玛卡珑。
“好吧,我签。”诗绪里服了输。
野猫满意地一笑,将玛卡珑整个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直到女仆节到来之前,诗绪里都在思索一个问题:明明野猫拒绝和自己合作,为什么忽然又同意了呢?这样出尔反尔,难道不是很丢面子的事情吗?
诗绪里知道,如果拿这个问题直接去问野猫,一定得不到答案——以野猫的性格绝对会如此。但是诗绪里她又觉得,野猫的心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知的内容。
野猫她,不仅知道丽的事情,还知道诗绪里损失过部分的记忆——甚至似乎比诗绪里知道的更多。嘲弄诗绪里和丽之间的关系,抢夺恒河沙书,几乎做尽了所有诗绪里讨厌的事情……却又让诗绪里对她恨不起来。
因为她做的一切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对大人权威的反抗一样。
究竟她的心里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甜品课上,诗绪里一边搅着蛋清,一边看着野猫预热烤箱。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诗绪里发觉自己的蛋清搅得越来越好了。她简直要赞美自己……
“喂,狐狸。”
只有野猫会这样叫诗绪里。诗绪里连忙抬起头,却看见野猫正一只手按在烤箱上,两眼望着窗外。是自己听错了吗?她刚要低下头,就听见野猫又说了一句话:
“你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和丽·劳伦斯小姐。”
“我们?该说是主仆呢,还是饲主和宠物呢……都有点像,又都有点不像。到底该怎么说好呢……”诗绪里边往蛋液里洒砂糖边想着合适的表达。
“……够了。”野猫忽然打断了诗绪里的话,“谢谢你。”
诗绪里想看看野猫的表情,但是野猫依然望着窗外,诗绪里根本看不到。
还是说,她是故意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的诗绪里还不知道,她朝思暮想的丽已经在前往这里的路上了……和野猫的主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