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隔间里,诗绪里正在更衣。脱下她这些天穿惯了的女仆装,放在行李箱里,再从行李箱中偷偷拿出正装换上。
因为,马上就是女仆节的入场式了。
其实对于擅长幻术的诗绪里而言,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只用给自己伪装出一身衣服就好。但是野猫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这样做,又不肯告诉她理由。诗绪里猜想,也许是野猫做不到吧……
不过,有一件事让诗绪里有点意外。虽然她们约好互为主仆,但是野猫却要求入场的时候自己穿着女仆装,而诗绪里穿正装。明明野猫那家伙有一颗不羁的心,为什么忽然又主动扮起女仆来了呢?
“果然在下所料不错,诗绪里小姐。您确实和野猫扮成主仆出席了。”
诗绪里惊回头,看见领班小姐正微笑着,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迷人文雅。
“啊……对不起……”诗绪里心虚地低下头去。
“不用道歉,你这样也是对规则的合理利用。只要下次穿上女仆装的时候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就好了。不过,”领班小姐抚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野猫她居然会主动担任女仆……倒是让我觉得有点意外呢……”
“其实,不瞒您说,我和她达成的是……‘互为主仆’的协议。”
“互为主仆?”领班小姐有点好奇。
“就是说,她先扮成我的女仆,我扮成她的主人。轮到我上场的时候,我再扮成她的女仆。这样我们两个都不会吃亏。”
领班小姐一边听,一边点头,之后说:
“虽然听上去很合理,但是恕我直言,这恐怕……有点困难。”
诗绪里有点惊讶了:“是禁止这么做吗?”
“不,只是……大概您觉得,罗西女仆节就像运动会一样,是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进行的吧?但是事实上,罗西女仆节更看重其节庆的意义,所谓比赛,也只是根据大家在快乐的节庆中展现出来的综合能力进行评定而已。换句话说,虽然打分表上列着仪态、谈吐、饮食供给等不同的打分项目,形式上它却只是一场晚会。如果您与她互为主仆,就等于两个人的表现时间加起来就只有一场晚会的长度,这对于取得优胜是很不利的。”
诗绪里从来不知道这些。
不过她猜,野猫那家伙或许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要当女仆了。其实诗绪里只是想要一个在女仆节上出席的机会而已,能不能参赛,名次如何,对她一点都不重要。
但是野猫那家伙却很看重……
“请问,”诗绪里说,“这个比赛优胜的奖品是……”
“您是问这个。那是一本灯小姐留下的书。”
大概因为诗绪里现在的身份是主人,领班小姐一直用尊称,让诗绪里很不习惯。
不过既然奖品和灯小姐有关,诗绪里记得野猫似乎对灯小姐的事情非常在意,一切似乎就都可以解释了,但又有不可以解释的地方。“如果是书的话,去通天塔、不、去图书馆里借不也是同样吗?如果是最强女仆灯小姐的书,这里的图书馆里应该有很多吧?”
……差点说漏嘴了。
“那是只有这里才有的书。只有这里才有一本,而且优胜者获得的也只是借阅权,而非拥有权。”
“那本书里面究竟记载着怎样的内容呢?”让野猫不惜放下自尊做女仆……难道连通天塔图书馆里面都没有吗?
“据说其中包含着灯小姐空间属性魔法的秘密。”
空间属性魔法……以前就听过这个词,但是诗绪里不能理解。
“您恐怕还不能理解吧,毕竟您来此地未久。那么请允许在下为您献丑。”领班小姐说,“——请您向我要求一样东西吧。您现在是主人的身份,可以向我提出要求——什么东西都可以。”
咦?什么东西都可以吗?诗绪里眼前一亮。“那我要跳……啊不、遥控型的……按摩器!”
领班小姐露出了圣洁的微笑。
诗绪里瞬间后悔了。
天哪,我对着高贵的领班小姐说出了什么羞耻的东西啊!诗绪里顿时无地自容起来。
“好,请您使用。”
领班小姐将一个神秘的紫色天鹅绒袋子交到了诗绪里的手中,脸上没有一点害羞的神色。而诗绪里在摸到那个袋子的瞬间感受到了内容物的形状,连当场打开它的勇气都没了。
“使用什么的……还是算了。哈哈,哈哈。”
诗绪里擦了擦汗。突然,她领悟了——
——这不就是恒河沙书吗!
她顿时回想起野猫曾经试图夺取她的恒河沙书……
“失陪了,我、我得去找野猫问个清楚……”
“恭送您大驾。”
领班小姐对着诗绪里的背影恭谨地施礼。
诗绪里赶到会场门口,才发现入场式已经开始了。主人和女仆们都在会场门口的休闲区等待工作人员接待他们入场,一边等待一面享用着点心。主人们都是高雅的绅士与小姐们,有须发皆白的长者,也有未成年的少女,都是衣着华贵。绝大多数都是一主一仆,偶尔也有主人带着两名以上女仆前来的,看上去十分富有的样子。
诗绪里和他们比起来衣着太过寒酸,故而也不敢凑上前,只能远远用她优秀的视力在人群中搜寻。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野猫的踪影……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她到底去哪里了?
“终于找到你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欣悦的女声……不是野猫。不过诗绪里她还是回头望了望。
那是个看上去有点青涩的年轻的女子,和丽一样有东方人的黑发黑眸,容貌虽不算出众,但是看上去是那种既温柔又有点容易害羞的类型。在诗绪里转过身的瞬间,她的神色紧张起来,脸颊霎地红了。
“啊,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因为看到您的耳朵……没想到这里也有有这样的耳朵的人。啊对不起!您一定不喜欢被人这么说……”
年轻女子连忙行礼道歉。
诗绪里当然不会因为耳朵的事情生气。她只关心一件事,“你说到了耳朵,你也是找有一对兽耳的人吗?”诗绪里急切地问。
“是的,她叫做‘野猫’……很奇怪的名字是吧。咦?奇怪,我和另外一个人一同前往这里的,不过她去哪里了……糟了,我丢下她一个人走了!我必须得回去找她……”
年轻女子絮絮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请等一下!”诗绪里叫道。
年轻停住了脚步。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诗绪里说,“我也在找野猫,我们之前约好在这里见……”
诗绪里的“面”字还没说出口,就突然觉得身边有一个影子“唰”地出现了,同时自己的手被牢牢抓住,下一个瞬间里,她一回神,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会场之内了。
而抓着自己的手的人就是如假包换的野猫。
“你这是在做什么?刚才你到哪里去了?我们应该在门口等待入场吧?”
“不要理那个女人。”野猫似乎很不开心,“她那样的冒失鬼只会带来麻烦。”
“但是她一直在找你!啊,我知道了,她是你的旧情人——”诗绪里故意笑眯眯道。
“是又怎样?反正你这样的书签是不会懂的。”野猫说,“我们已经进来了,如果你想出去就出去吧,但我是不会出去的。”
居然开始威胁人了。诗绪里想起领班小姐交代的评分规则——看来野猫这次是绝对没办法优胜了。
“她是你作为书签的……主人?”“不是!才不是!”
虽然野猫这样极力反对,但是诗绪里和野猫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早已经发现了,野猫说“是”的东西,答案一定是“不是”;野猫说“不是”,答案反而是“是”——真是像绕口令一样啊。
这么看来,那个年轻的女子确实是野猫的主人了。
就在此时,诗绪里忽然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让我猜猜你来到这里做女仆的理由吧!”诗绪里说,“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女仆节最后的奖品,也就是那本有空间属性魔法的书……恒河沙书,对吗?”
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诗绪里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丽附身了,气势十足。
听见诗绪里的话,野猫先是一惊,然后不甘心地冷笑了一声:
“不过是偶然做一次主人狐假虎威,连气势都不一样了呢。……对不起,你猜错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知道我已经猜对了。你既然来找恒河沙书,还想抢夺我的那一本,证明你们的那本已经丢了吧?那么外面那个人,就是失去了恒河沙书之后又继而失去了你,连受打击,只好来这里寻找你寻求帮助的你的主人,当然,也是通天塔图书馆的众多图书管理员之一。”
野猫闷声不响。见她这个样子,诗绪里就恨不得说她更多:
“你……真是太不负责任了!竟然扔下自己的主人一个人来到这里……你知道书签对于主人有多么重要吗?你的主人又不是丽那样生有异能的天才,她如果失去了你们两个的恒河沙书,尚且可以借助别人的恒河沙书工作,但是失去了你,她就会在迷宫一般无尽头的书架间迷失方向的!”
野猫轻轻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我们两个’的恒河沙书?无尽头的书架?说得好听!”
她忽然放大了声音:
“天才很了不起是吗?有恒河沙书很了不起是吗?所以就算什么都不懂,也可以训斥别人了吗?你为什么不看看你自己?你、诗绪里、不是也扔下自己的主人了吗?”
“……丽她已经不是图书管理员了!”诗绪里争辩道。
“那,你作为书签,为什么还跟随着她?”野猫反问道。
诗绪里呆住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野猫。
丽已经不是图书管理员了……为何我还跟随着她?
不,以丽“搜寻者”的天才,她甚至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书签……我的存在又是什么意义?
她只记得,流放开始的时候,她已经跟随着丽了。
她知道丽是个失败的革命家,她很崇拜、很崇拜丽,跟着丽踏上流放的道路,丽没有旅行经费,都要从她的账户上支取……但是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自己的账户上面会有那么多钱,好像用也用不完。
记忆……那块缺失的记忆里面,到底存放着什么?难道是旅行太久已经忘记了,还是从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诗绪里又一次感到了迷惑,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跪坐在地上。
在她面前站着的,是她的女仆野猫。
野猫最后说: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书签……有什么理由对别人说三道四!”
诗绪里呆在那里,全部的精神都在拼命回想着过去的事情,并没听见野猫最后这句话,当然也没注意到野猫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独自向着贴满华丽装饰的墙壁默默饮泣。
作者有话要说:“您的小伙伴丽·劳伦斯正在掉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