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蕴之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奇怪,却又寻不出半点儿不妥之处。且俞蕴之对齐玲珑极为信任,可不认为似齐玲珑一般的小娘子会不顾她们之间的姐妹之情,陷害于她。
心下转过此番思量,俞蕴之倒是长舒了一口气,此刻辛夷已然拿着关雎宫的腰牌出了正阳门,想来要不了几时便会到达秦国公府,将侍卫调出来,护卫着吴元,省的有人对这个小小推官出手。
又过了两个时辰,俞蕴之待在寝殿之中小憩,便听得雕花木门被人吱嘎一声给推了开,而后辛夷灵巧的踏入寝殿之中,站在堂下,轻声开口道:“主子,侍卫已然送到吴大人身畔,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儿,即便清风观中那起子道士都是会武功的,想来也及不上咱们秦国公府培养的侍卫。”
即便辛夷口上说的是侍卫二字,俞蕴之心下却极为清楚,这十名侍卫乃是秦国公府在暗地里培养的死士。世家大族之中,死士算不得少见,秦国公府身为世家之首,自然也不例外。
“如此甚好,只消吴元入了清风观中一探究竟,便能清楚粮草到底藏在何处了。”
听得俞蕴之如此开口,辛夷眉头一拧,心下不免有些疑惑,问道:“主子,只不过是要寻一些粮草罢了,咱们公府也不缺银钱,为何不径直买回来一批,交了充数?”
闻声,俞蕴之凤眸微微眯起,轻笑着开口道:“如今秦源这起子人盯着的可并非只是一批粮草,而是整个儿秦国公府。只消秦国公府行事出了半点儿岔子,都会被武将们群起而攻之。届时再被扣上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恐怕秦国公府便会陷入风雨飘摇之时了。”
辛夷缓缓颔首,也不由叹息一声。明明国公大人当真是忠君爱国的性子,偏生有人生事,将秦国公府逼至如此窘境,当真是气煞人也。辛夷恨不得径直入了太尉府中,将秦源刺杀了,想必小姐也不会再因此人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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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夜半时分,便是吴元带着十名侍卫夜探清风观的时机。
清风观位于山腰处,道观周围的树木早便砍伐的一干二净,明里说是为了寻出地界儿给道长做法,暗着不过是为了防止有有心人窥探罢了。
吴元候在侍卫们正中,一旁便是楚河。他清楚楚河的功夫极高,此刻也不拿大,低声问了一句:“你瞧瞧道观门口可还有人守着?”
听得此言,楚河未曾开口,兀自微微颔首,鹰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道观正门处,便好似盯紧猎物的独狼一般。
在顺天府之中,吴元不过只是一个小小推官罢了,素来也未曾与什么武林高手打过交道,此刻感受到楚河身上的气势,心下也不由一惊,当即默然不敢言语。
楚河身子未曾动弹,只淡淡道:“一会子我会入道观之中放火,届时这两个守着正门的道士定然会冲入其中救火,你们见机行事即可。”
闻言,吴元眸中划过一丝赞意,道:“如此当真是个好法子,若是这清风观中真真存放了所谓粮草,想必这些人定然会护着这些粮草,以免被烧着了,便再无掣肘秦国公府的把柄。”
楚河复又点头,其此刻着了一件儿漆黑如墨的夜行衣,且面上蒙着黑巾,遮挡住五官,也瞧不出这厮的身份。
只见楚河纵身一跃,足见在地上轻点,便仿佛猫儿一般,未曾发出半点儿动静,便站到了道观的围墙之上。瞧见楚河如此动作,吴元也不由捏了一把冷汗,这清风观中定然还有不少好手儿,若是将楚河折在里头,想必贵妃娘娘也会动怒罢?
颤巍巍的取出袖襟之中的巾子,吴元胡乱的抹了一把汗,幸而此处立着道观的正门足够远,也未曾让两个守着山门的道士发觉端倪。吴元等人在原处足足候了约莫一个时辰,这才见着道观上方忽的燃起一片火红的亮光,浓烟滚滚,不时伴随着人的叫喊,想来其中已然慌乱至极了。
“走水了!厨房走水了!”
听得这么一声动静,守在山门的两个道士再也站不住了,直接冲回去救火。吴元见此,唇畔勾起一丝冷笑,漆黑的瞳仁儿映照着火光,现出诡异的光。
“先不急着动,若是旁人的试探呢?”
果不其然,过了一刻钟功夫,先前入了山门的两个道士又从暗处闪身而出,在门口仔细搜寻了一阵子,未曾发觉旁的不妥之处,这才真离开了。
瞧着时机已到,吴元也未曾耽搁,他本身并不会武功,所以也不能轻取妄动,只开口吩咐道:“入清风观之后,便看着这些臭道士都往何处涌去,若是能将其尽数捉拿,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能的话,毁了这清风观也无妨。”
侍卫们连连应声,而后便一齐往燃着火光的清风观内掠身而去。有心算无心之下,清风观内的道士即便本领不差,也扛不住大火以及隐藏在火光之中的尖刀。
吴元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燃烧的火光,算了算时间,想着顺天府的捕快们也快要到了,届时将那起子道士们给一举拿下,想来贵妃娘娘也该满意了。
秦国公府之中培养的死士,一个个身手自然不差,且他们按着吴元的吩咐,当真在庭院之中的枯井中寻出了一堆粮食,粮草外头套着的布袋,正加了户部的大印。
此刻顺天府之人也到了,便连顺天府府尹虞泛也随着捕快们一齐到了京郊这处。虞泛模样生的极为不错,好似端方君子一般,但吴元却是清楚,他这位上峰最是好女色,每每误事,皆是因着女子而起。
虞泛瞧着清风观中一片火光,蹙了蹙眉,行至吴元身侧,沉声问:“到底是怎的回事?”
听得问话,吴元恭敬的抱拳行礼,道:“回府尹大人的话,下官已然寻出户部失窃的一批钱粮,正是藏于这清风观之中。不信大人您便瞧瞧罢。”
话音将落,只见一道道黑影手上提着人质,行到捕快面前,将这些穿着道士服的人往地上狠狠一掷,开口道:“这些道士们都是小喽喽罢了,户部尚书府的管家也在清风观之中,眼下楚侍卫正要去将那人拿下。”
闻言,吴元心下咯噔一声,问了一句:“楚侍卫的武功不弱,为何拿下一个管家,也需要如此耗费力气?”
“那管家见着已经无力回天,便径直冲入了火海之中,楚侍卫让我们先将这些人给抓过来,他去火海中寻管家了。”
那死士说完之后,便闭紧了口,他们只是奉命跟随在吴元身侧,至于楚河的死活,自然与他们无关。
吴元瞧见这些死士们冷淡的仿佛冰雕一般的面色,猛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也顾不上一旁的虞泛,口沫横飞的道:“还不快去将楚侍卫给救出来,难不成你们想要让主子动怒?”
这主子自然是俞蕴之了,秦国公府的死士们也清楚吴元的意思,丝毫未曾犹豫,便纷纷回到浓烟滚滚的清风观中。好在如今已然入了冬,道观周围也并无草木,楚河即便点燃了厨房,想来也是用了大量的菜油方才如此,并不会引起山火。
一旁的虞泛见着地上的人质,拧眉开口问道:“这些人真是户部尚书手下之人?”
虞泛身为顺天府府尹,官位自然是比不上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以往瞧着品性高洁的上峰,如今竟然会派人藏匿朝廷的钱粮,真真让人觉得极为诧异。
顺天府的捕快们也不是蠢笨的,此刻早便将那些着了道士服的侍卫们给五花大绑了,且口中皆被塞了臭袜子,即便这些人想要咬舌自尽,也是难以为之。
吴元此刻也无心回答虞泛的问题,只敷衍着开口道:“正如大人您所想的一般,连清风观都是齐家为了掩人耳目所造。”
眸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火海,只见火海之中跃出了一道有一道的黑影,吴元心下一喜,赶忙迎上前去,却发觉其中一个死士停下了,将肩头生死不知的人给放在了地上。
吴元瞧着地上的人影,面上沾满了黑灰,瞧着身量并不很高,微微有些肥硕,想来便是户部尚书府之中的管家了。而此刻后头的一个死士,他肩头仍扛着一人,吴元心头一颤,哑声问道:“你肩头扛着的可是楚侍卫?他现下如何了?”
闻言,死士面色不变,径直开口道:“先前楚侍卫入厢房之中,欲要将管家给揪出来,为了护住那管家,不让其殒命,却被一根倒下的横梁砸中了脊背,现下受了重伤。”
“既然受了重伤,还不快将楚侍卫送回京中寻大夫诊治?难不成在此处再耽搁下去,他便能恢复如初了?”
瞧着这些不知变通的死士们,吴元气的眼前发黑,好在楚河还存留着一口气儿,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向贵妃娘娘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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