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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四十三章 神教风云(1 / 1)

()“统统围住,弩弓手就位,不准放走了一个!”高墙外的呼喝声清清楚楚传入院内,随着一阵马蹄声急速驰离,轰隆的脚步声和铁甲震动的嚓嚓声接着布满了墙外整条街道。

“怎么办?”黄小虎和宁采臣大感棘手,从墙外摆下的阵势来看,连皇城戍卫军都出动了,王薄是铁定要捉住黄小虎。

“那小子怎么这么不经打!”黄小虎小声报怨着,神态也有些郁闷,只不过当胸踢了一脚,那娇生惯养的公子王向就一命归西了。

“事到如今,想想怎么应付吧。”宁采臣皱眉苦思,王薄痛失爱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另一城中主事宰相范质与王薄一派,老老实实去自首,等周世宗回来主持公道是绝不可能,二人定会在牢中大动手脚,宁采臣深知官场黑暗。

黄小虎闷声道:“架势这么大,显然是要玩死我们,唉,难道又是开门三大洞?啊哟、不能吃眼前亏,打不过我们跑!”

宁采臣只犹豫了一刹便快声道:“收拾一下,走!”二人在城中无甚么势力支持,王薄势大,不可相拼,只有先放弃学院,保住自由之身,等有机会见到周世宗再说。

打好包裹,前院已有周兵冲进,“从后门走。”来到后院,黄小虎随手抓住二张旧桌先扔出墙外,嗖嗖箭雨疾响,飞出的木桌登钉成刺猬一般。

二条人影大鸟般扑过院墙,“有人出来了,抓住他!”周兵叫嚷着,二人落在对面的民房上,复又快捷弹起,向城外方向逃遁。

身后人马喧闹,二人跨街渡河,将追兵迅速甩开,“城门关了。”绵雨放晴后,视野清晰,目光掠过汴水河上的虹桥,城门上人影朦动,成队官兵来回跑动,封门声隐隐可闻。

街道上百余甲骑狂奔,百姓竟相避让,沿途鸡飞狗吠,如惶惶末日。

瞧此情景,宁采臣感概地吁了一声:“想不到我们兄弟出城,竟然是如此的场面。”整座汴京城的人马全因二人提升警备,守军强弓上羽,刀剑出鞘,如临大敌。

“这等规模的送行架势,也算是汴京城内头一回吧,呵,别有一番滋味哩!”黄小虎看清情形,一拍宁采臣的手,二人一气冲至城下,从城阶处强行杀上城头。

掀翻数名挡路兵丁,城楼上涌出一排长弓手,“黄小虎,你身受皇恩,不知图报,犯下杀人大罪,还不快快受擒!”人墙后是把守城门的巡检司都尉,知他们绝艺过人,派出了作战阵形,刀盾手砍斧手配合者长箭手进行围堵。

“我黄小虎一时失手,有什么罪要见到皇上再说,那有老虎自入牢笼的道理。”黄小虎一语说完,低声道:“小宁,先将箭手击倒,不要浪费时间。”

“嗯。”宁采臣右手如挥大琵,五道白芒依次射出,嚓嚓裂响,五名箭手的长弓同时断裂,这五道白芒声势俱历,弹断了弓后尚余劲透射在脸上,箭手们只觉脸上一痛,眼皮痉麻,大惊之下啊啊地叫了起来。

宁采臣手下留情,箭手们仍是受了惊吓,满弦待射的羽箭失去准头掉在前排刀盾手身上,虽无什么力道,但戳进皮肉之痛难免,刀盾手们也失声痛叫,阵形大乱,宁采臣左手再挥。

“跳!”黄小虎纵身跃下城墙,借冲势向前又飞了七丈,身形突坠,“呀!”护城河取四河之水,宽达十丈,黄小虎估算不准,眼看离岸还有二丈,去势已尽。

头顶掠响风声,左手一紧,宁采臣抓住了黄小虎,带他飞越护城河。

“呵,你跑得虽然慢,但过河的身法确实不错。”黄小虎落地后才松了一口气,差一点变成了落汤鸡。

“放箭!”城头上响起叫喝声,零星的箭枝从身旁丈许的地方射过,二人快步驰去。

城中号角呜呜,城门推开,疾驰出数千骑兵,黑衣黑甲,刀枪明亮,“禁卫龙捷!”宁采臣掉头一看,登认出了皇城中的精锐部队,蹄声如雷,尘烟滚滚,数千骑分成四列沿河追来。

“快跑!”骑兵散开的阵形明显是想从二翼包抄,堵住去路。

“真的想追下去啊!好,我就给你们点教训,看谁怕谁!”被人追得犹如丧家之犬,黄小虎的脾气突地窜了上来,挽袖束腰,摆开了架势。

宁采臣喝声制止道:“还想犯错吗?如果再失手杀了无辜者,我们岂不是背上了骂名?!你可以斗千人,斗万人,但不能封堵天下人的嘴。”

“我知道了,接着跑!”黄小虎吐了吐舌头,猛地一甩头,转身狂奔。

十里直通的驿路在山前分为二条叉路,追兵停了下来。

黄小虎调整呼息,不时从藏身的树枝缝隙里向山下张望,几名盔甲披挂的武将对着叉路前方指指点点,各自说了些什么,其中金甲的武将是禁军首领都虞候,他很坚决地举起了手,三千黑甲的禁卫铁骑有次序地分开二列,沿山前左右的叉路追去。

蹄声渐远,宁采臣轻舒了一口气:“唉,我们现在是无家可归了。”从黄小虎惹祸到现在,宁采臣此时才说出一句抱怨的话来。

黄小虎摸了摸了后脑,歉然道:“都是我性子不好,连累你了。”

宁采臣拉着脸,一言不发,黄小虎急声道:“我知道我鲁莽,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我一定接受。”

宁采臣闷了半晌,黄小虎的脸色愈加难看,“哈!”宁采臣突然大笑起来,指着黄小虎的黑脸道:“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那里会怪你,你上午不也这么对付我的么!”

“一报还一报。”黄小虎小声嘟哝着,倏地一拳擂在宁采臣肩上:“你学得倒挺快。”两人相视大笑,虽受到意外挫折,友情却更加坚固。

笑了一会,黄小虎敛容道:“王薄定将此事快报到正阳关,我们日后见到柴荣也不好说话哩。”

“嗯,就算柴荣相信我们,在北周的变法也不会一帆风顺了。”两人均已预料,出于变法强国,周世宗多半会出面维护黄小虎,可国法难容,朝中老臣会继续追究下去。

“北周是最强大的诸候国,如果不能实施计划,我们下一步又往哪里去?”黄小虎摸了摸下巴,续道:“南唐有你的遭遇,可见国内混乱无道,其它各国君名不正,也好不到那里去。”

宁采臣叹了一声道:“不论那一国,各派中人只为自己的权益着想,勾心斗角,互谋奸计,这样的国家,不值得我们去扶植。我想,我们应该换一下思路了。”

“听起来不错。”黄小虎拍手应合,续而想到:“可应该怎样去做。”

当今各国政况不同,但在朝政格局上大同小异,以二人外来身份,虽有皇权支持,可一旦卷入皇室斗争,就不得不依附某一方的支持,续尔与另一方产生对立,对变法产生未知之数。宁采臣二次依靠变革想要改变现况,均受到了意外,而社会正是由这许多不可预知的意外构成,没有一个控制一切的力量,是无法达到目的。

“叽奥~。”半空中一声清澈的鸣叫打断了沉思,两人抬头望去,一只矫健的鹞鹰在蓝天上盘旋迥折,自由翱翔。

傲啸长空,任我逍遥,鹰儿飞翔的姿态无拘无束,英姿飒爽,令二人悠然神思。

“哈!既然这世上没有救世主,那我们就是救世主!”黄小虎突然使劲拍着大腿,神情兴奋之极。

“嘿,我们怎么能办到?”单独从事,宁采臣也不是没有想过,可面对千头万绪,社会艰辛百态,一切无从着落。

黄小虎挺起胸膛,朗声道:“嘿!我们有先进千年的知识,我们有不同常人的能力,只要我们还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有希望!”

“呵,说得好!”宁采臣赞了一声,续而犯难道:“可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帮助我们,谈何容易啊。”

“不,至少我们还有点本钱,不至于白手起家那么难。”黄小虎凝神北望,虎目深邃幽邈:“我要重做神教天尊!”

“什么?!”黄小虎的决定令宁采臣颇感意外,赤月神教在江湖帮会中,势力独霸一方,要想升级到与它国争霸的层次上,还欠缺实力,而且神教由长老会控制,如要顺利掌管教务,还得众长老承认黄小虎这个天尊身份。

“呵,虽然比较难,但这决不是我们后退的理由吧。”黄小虎眸中激情四射,向宁采臣伸手邀请。

“好!”黄小虎的大胆令宁采臣亦为之振奋,痛然击掌:“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和你共同进退,搏它一回!”举掌一击,两人相视大笑。

绕过周军布置的关卡,二人向北进发。

王薄的追击令仅限京都附近,路程过了百余里,禁军鞭长莫及,沿途只有中央下达的通辑书,交由地方代替。

午时在镇边茶棚进餐,几名捕快模样的人对旅客查看了片刻,便到镇外的关卡守候。

“嘿,就凭他们这付德性,最多抓几名流民悍匪。”黄小虎低声嘲笑着,急急赶就的海关文书上将黄小虎描成山贼般獐头鼠目,宁采臣则变成了油头粉面的人物,画像与实际差之千里。

“嗯,还是快点吃,早些吃完赶路。”宁采臣也觉好笑,捕快们虚张声势地查问,对付寻常流寇是十有九稳,可遇上宁采臣等神光内蕴的人物,除非曾经见过,否则当面都认不出来。

这一次无事,还是时时小心为好,宁采臣又望了望店外,突然道:“我们换个桌子。”目光碰处,有十数人正从街上行来,为首者道袍仙拂,是京中的白云道长陈抟。

刚在最里间的小桌坐上,道人们跨入了棚中,陈抟人目光一扫:“就在这儿吧。”众道人坐在宁采臣让出的临街长凳上。

白云道人打量店内,宁采臣忙低下头来,作出一付匆匆进食的模样。

“大家休息一会。店家,拿些开水上来。”陈抟随眼看过店内,松懈地坐下。宁采臣偷偷打量,不禁吃了一惊,随行的众人道髻松散,衣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斗。

有一人拿着伤贴药在几名身形不便的道人蹲下,嘶地一声扯破了一人的裤腿,“师叔,你来看看吴师侄的伤势。”

陈抟忙起身过去,在伤口上看了一眼,按点几指:“我止住了他的血脉,待会用开水洗净伤口,再用小刀括净,先涂些止血去毒药,等到京中请名医。”那名道士腿伤处黑中带绿,一丝血水正向外流。

宁采臣看得一惊,听杜家探矿人说,白云观全体道士赶去黎阳县铲除蛛怪,依道士们的法术,就算不能铲灭蛛巢,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唉,那些蛛怪真难对付,个个都是成了精的妖物,我们这次损失了不少好手。师叔,我们怎么办哩。”上药的道人愁云满脸。

陈抟叹了一声道:“这一次是我们太过轻敌了,我看蛛怪不是那么简单,定有什么魔物在背后操控,这次回到京师,贫道就遍发天师贴,请天下各派道友全来相助,组成灭妖联盟,一举将蛛怪及魔类铲除。”

“请问道爷,发生了什么事啦?”茶棚小二见到道人们精疲力竭的样子,伸头探脑地打听。

陈抟瞧了他一眼,捻须道:“离此百里的黎阳和淇县交汇的山中出了妖物,你不知道吗?”

“唉呀!”小二夸张地拍着大腿:“这事小人早就听说了,是一群千年蜘蛛精,有人还见原形哩,说是些漂亮的女妖精所化,专吸青年男子阳魄。”

“没有什么女妖精,全是些凶残无比的大蜘蛛,如果撞上了,会把你连皮带肉也消掉,只留你一付光秃秃的骨架!”传言已经走了味,白云道人有些不悦地纠正。

店小二听着打了一个寒颤:“道爷,那些蛛怪是不是很利害?”

“何止利害,一般道士遇上只有逃命的份,你们千万不想着去和蛛妖斗,没有正宗修行的出家人,都是死路一条。”旁边上药的道人接着说。

店小二小心地道:“道爷们身上的伤是和蛛怪们斗法得来的吗?”

上药的道人脸色悲痛地道:“嗯,我们是京中的白云观,听闻此地蛛妖为恶,特来诛灭妖物,虽然杀了几只蛛怪,可怪物实在太多,我们人数太少,抵挡不住,还有名道友以身殉道,只有先退了。”

白云道人咳了一声,正声道:“小二,你在此地营生,通知过往客商,不要走淇县方向的山路,能绕路则绕。”

店小二忙声应下,又道:“久闻京中白云观中道爷法力高强,如果连道爷们也不能收除蛛妖,那我们这些小民该如何办哩。”

白云道人拂尘一揎,低眉合眼:“妖物势大,非我一观道众能敌,贫道回京后会广邀四方道友,多请些高人助阵,定会再来除妖。你们只管警告过路行人,便是功德一件。”

“是,道爷。”虽有白云道人的宽言,小二仍是心怀不畅,转身招呼客人,却见里间一桌上放着十几个铜钱,二位客人无声无息地结帐走了。

出了小镇,黄小虎还在想着刚才听来的消息,“小宁,怎么大蜘蛛倒处都是,我看有点不对劲哩。”

宁采臣不解地反问道:“本来就是妖物随处出现,有什么不对?”

黄小虎摇摇头,解释道:“自从我与火之能大战,将它带来的所有妖兽全都干掉了,后来在地宫里睡了千年,其中断断续续听到外界传来的消息。象这些奇形妖物,有也是零星出现,全是当时大战的漏网之鱼,从未有过现在成群上百的规模,而且蛛怪这种妖兽在我记忆中,应是新生品种,至少在朝歌之战中没出现过。”

宁采臣愕然一惊:“你的意思是说,蛛怪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

“嗯,就算不是火之能放出蛛怪,也定与它有关系。”黄小虎的结论让两人陷入一个迷团,宁采臣想了想又道:“你在神教时,查到过火之遗能的消息没有。”

黄小虎摇头道:“火之能实际上是一种动态能量,重在能量变化的外在形式,具有不稳定、爆炸燃烧猛烈的特点,它的遗能在修行上也有类似特征。这些年我从未放弃过寻找,可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那我们可要去淇县看看?”

宁采臣刚一提出,黄小虎便坚决地反对:“蛛怪我们已经见过了,它们行动如飞,凭我们二人的力量难以彻底解决,不如把蛛怪留给那些道士们,等他们吃够了苦头,我们神教再出面全部清除。让这些自命正统的道士看看,几百年来总是说魔道不两立,神教与道教要一决正邪是什么屁话。”

“我们就直接赶往神教。”

两那人定了意见,一路急行,二天后便入北汉国境内五十余里,宁采臣看着路途上曾经路过的一处村庄,感觉有些不同:“怎么不见那些人了?”

此地应是神教势力范围,上次经过时,村上高挂赤月大旗,村中随处可见绣着月牙的教众。而现在村舍变得普普通通,找不到一点神教的踪影,宁采臣大感奇怪,以至于怀疑来错了地方。

到了下一个镇集,仍是不见赤月神教的影子,想找个闲人问清情况,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直接大摇摆首,黄小虎逼急了,用大阳剑架在一人脖上才追问出真相:几天前所有神教中人全部向北开拨,听说是总坛有令。

得到消息,黄小虎升起了一肚的疑问:“难道教中出了问题。”全体教众集中到总坛,这只有长老会的命令才能如此。

“在这儿猜没有用,还是赶到总坛再说。”宁采臣也担忧起来,当日曾说过从此不想金乔觉,那只是自己骗自已,此刻突然触及往事,心头一阵阵地疼。

赶到凤凰山已是二天后的正午,邻近的山峰峡谷均驻扎着神教教众,彩旗飘摇,连绵数里,出谷的山溪旁磨刀擦枪者三五成群,大声喧嚷,一幅临战的架势。

“我们先休息一下,过一会上去报山。”宁采臣拭去额角的汗水,等恢复体力后,正式上山交涉。

黄小虎抬头看了看天:“不用这么麻烦,我们直接找上山去,有雨要来了。”南边云色阴暗,凉风阵阵。

山风渐紧,乌云低驰,天色渐渐黑下,教众们开始返回驻地,二人趁着暗幕初降,展开身形掠过警卫,直上总坛。

总坛外的守卫全是内密堂的红衣教众,三步一岗,守卫森严,募地一阵大风括起,挟着满地灰尘沙粒袭过,教众们纷纷闭眼,“过去。”二人顺风飞过高墙,落在偏厢的屋檐上。

正堂前点起了风灯,急掠的山风将摇摆不定的光影投在厅内,“新粮下月出世,我们可趁此机会练兵,等筹集到粮草便可将启程了。”厅中是身材高大的百里流金在禀告事项。隔着一重屋檐望去,厅内光线不明,主位上的教主身着白衣,脸上表情看不清楚,宁采臣只能听众人谈话的语气来判断厅内的情形。

客座上灰衣的雷长老沉思目半晌,才道:“南京府的回信到了吗?”

“还没有。我们已经多方打点,申明神教教众只是过路南京府外,不会对当地有任何影响,粮草除了自筹,还准备了银两随地购买。”回答的女声无疑是凤十三娘,听情形神教调兵集中,是要出征打仗。

以一教之力怎么可能与一国之力抗衡,宁采臣大吃一惊,听到雷长老又道:“此次神教远征高丽,各位长老要积极配合,稍有差池,便有可能将神教毁之一旦。”

黑衣的量无衣仍是阴森森的语调:“禀教主、雷长老,我已经吩咐下去,这次远征只需最好的战士,所挑选的一万教众皆是教中精锐之士,又有五位长老随行,对付高丽蛮荒小国应是手到擒来。”

白衣的教主缓缓发话:“嗯,大家好生准备,不可误事,今日就到这里,大家休息去吧。”厅内众人应了一声,各自散了。

金乔觉出了议事堂,山间风声更大,低头向后院疾走,“公主。”见同行只有二名侍女,宁采臣悄声跳下拦在前方。

“采臣。”金乔觉突地一惊,直觉反应下叫出名字,“你怎又来了。”眼神有些异样,金乔觉对视了一眼,忙转过首去,示意侍女不要惊慌。

宁采臣的目光漫过了她的双眼,声音温柔而坚定:“我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

“啊!”金乔觉又是一惊,眼睑垂了下来,低声道:“我是教主。”

仿佛相隔了太久,时间慢慢化解了曾经封在她心灵上的坚冰,“我知道。”宁采臣从她的声音和表情上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心头一颤,突地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涩涩的,苦苦的,却在最浓处中透出一丝甘甜。

“你、”金乔觉只说了一字,宁采臣伸手将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金乔觉娇躯轻轻一震,使劲地咬着嘴唇,眼眸却是热烈的迎视。

侍女惊讶地看着一切,看着这名男子违背了教主不可侵犯的天规,而教主也似乎默许了这种结果。

“不用担心,我回来就是解决一切问题,相信我,这一次是真正的结局。”宁采臣轻抚着她脸庞,望着她眼角的泪水慢慢流出。揭去了冰山的伪装,金乔觉还是那位深深爱着自己的女人,“我们去见雷长老。”

“采臣,你有什么办法吗?”感觉到金乔觉的不安,宁采臣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打了记响指,示意黄小虎可以下来,等了一会,身后却没有任何动静,宁采臣愕然转首,檐外已不见了黄小虎的踪影。

“这家伙!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宁采臣皱着眉头,颇为恼火。

“我们先到楼上等一会吧。”山谷中的风声呼呼啸叫,暴雨即将来临。此时找人不方便,又不知道黄小虎跑到那去了,万一他找回来,又容易错过,金乔觉的小楼就在近处,只有先去小楼等着。

快进楼道时,“嗵。”檐上黑影一闪,黄小虎翻身下地。

“你刚才哪里去了。”没有回答宁采臣的提问,黄小虎神神秘秘地低声道:“嘿,我刚才看见了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宁采臣为之一怔,黄小虎却转身望着金乔觉:“是金姑娘吗?我是黄小虎,听小宁说过你好多次,可我一直以为他在骗我,没想到世上果然有仙女下凡,嘿,我愿赌服输了。”

“谢谢黄兄弟。”金乔觉微笑着,又眨了眨眼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赌约吗?”

黄小虎对宁采臣挤了挤眼,若有其事地道:“唉,当初小宁茶饭不思,人渐消瘦,我问他为什么挂念,他说是因为你的缘故,我却不相信,这世上那有一种相思可以令人消魂欲死,当时我就劝他,他却大怒不肯让步,还与我吵起来打了一赌。嘿!今日见到金姑娘,才明白小宁的伤心处啊。”事情无中生有,美丽的谎言被黄小虎发挥得淋漓尽致,金乔觉听了微笑不语,宁采臣则是哭笑不得。

“嗨,都说过头了。”小小地消遣了一下宁采臣,黄小虎宛如刚才是无心之失,拍了拍脑门转移话题:“对了,金姑娘,神教有什么大事吗?”

金乔觉脸色转为凝重,慎声道:“我们要攻打高丽。”虽然已经知道,但从金乔觉口说出,宁采臣仍感到不安:“以神教现在的规模,怎么可能打得到高丽国。”

金乔觉轻轻叹了口气,眉间掠过一丝阴影:“本来是我娘一人的主意,后来得到了量长老的支持,雷长老出面向我请战,我能不答应吗?”

“嘿,差不多了。”黄小虎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与宁采臣迅速交换了看法,“我们去找雷长老!”雷长老是此件事情的中心人物,必须弄清他的态度。

建在高崖边的静生堂,环境幽静,草木笼葱,与后山一涧相隔,是长老会的休憩地。

堂内除了雷长老还有九华道人邵修、山扶子等数位长老,“参见教主。”见金乔觉进来,众人起身恭立。

接着出现的宁采臣引起了骚动,雷长老眼神疑惑地望向金乔觉:“教主。”

“雷长老,还是由我来说吧。”宁采臣抢先道,雷长老脸色沉了下来:“你又有什么事?”觉得宁采臣来意不善,雷长老暗中摆了摆手,身后一名弟子悄悄退出堂去,招集人手。

宁采臣吸了一口气,以平缓的语气道:“雷长老,高丽之战不可取。”

“哼!”雷长老怒目扬眉,历声喝道:“老夫所料不错,你果然是来神教捣乱!”

“且慢!这事是我提议的,与小宁无关。”黄小虎插上前道。

雷长老扭头喝道:“你又是什么?!竟来干涉我神教内务。”

黄小虎嘲道:“哈!攻打高丽纯是鲁夫所为,千里迢迢,又无绝对后勤保障,你把一万神教弟子送到高丽,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雷长老脸色铁青:“少年人,你说话也太狂妄了,这可是神教的地方,不要让我们对你不客气!”

黄小虎走了二步,随意地打量着四周:“什么地方不地方,神教对我来说,就如我家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黄小虎说的全是实话,却令众长老动颜大怒,来人狂妄过度,把神教当作无人之境,“小子,你敢辱我神教,呸!我们来试试手,看你长了什么胆!”众长老纷纷叫喝。

黄小虎满意地笑了笑:“呵,我就是神教中人,怎么会侮辱神教哩!”

众长老一怔,有人问道:“你是那处的弟子,报上名来!”

黄小虎摇头晃脑地道:“非也,我并非神教弟了!”

怒气瞬间冲至天庭,黄小虎的答案简直是戏谑众人,“吃我一拳!”百里流金已经按捺不住,拔拳相见。

“蓬!”反射的拳风如罡风般劲烈,吹得众人衣角猎猎作响,含着百里长老愤怒一击的拳锋被黄小虎单掌接住,“小伙子,你的脾气真大啊!”

瞧来人年方弱寇,反称自己小辈,百里流金怒瞪双眼,手中拳劲急骤,“慢着!”雷长老伸手拦下了百里流金,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刚才一击,黄小虎的功力表现绝对在百里之上。

黄小虎没有答话,右手一甩,一片晶亮的水花倏地飞洒,圆圆荡荡地浮在众人上方,“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黄小虎大喝一声,那片水圆蓦地现出一道霞光,瞬间光芒照开,静生堂内顿亮起了一轮赤月,红芒映射,宛若瑞气千条。

屋外漆黑,堂内明亮如昼,众人讶然失色,雷长老话音颤抖着:“赤月一出,天魔浩劫。”神教内久有传言,赤月现世,是人间未日。

“唉呀!搞错…。”黄小虎神情错愕,本想表明身份,却招来众人误会。

手忙脚乱地收起水月,迎着众人愕然的目光,黄小虎嘿嘿笑了几声:“不好意思,诸位,刚才纯属小技,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赤月。”

雷长老怔了半晌,再问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这位兄弟,你既然知道赤月,显然与本教大有渊源,何不说明呢。”

“嘿,我刚才不是说出来了吗?你没听见?”黄小虎有些郁闷,设计好的出场竟然没有效果。

雷长老不以为然:“呵,你是说天尊?”

“不错,我就是神-教-天-尊!”黄小虎挺胸收腹,努力做出气态昂然之势,众长老面面相觑。

“一句话并不能证明你是谁,请拿出你的证明。”雷长老耐下性子询问,天尊的真面目无人见过,从创建神教始,教徒与天尊见面也见几次显露神迹时刻,虽然黄小虎说的古怪,也未尝不是天尊显灵的一种方式。

黄小虎想了想,道:“你可记得上次见到天尊显灵时,你可看见了些什么?”

“你是说?”雷长老也想了想,犹豫着。

黄小虎大声接上道:“哈!当时所有人都跪拜我,就有一个小子胆大,歪头斜脑地偷看我,结果被他师父发现了,认为对天尊不尊重,狠狠地揪了他的耳朵。”

身躯一震,雷长老脸容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这事?!”这件事在他少年时期印象最深,事隔多年再经人提起,不禁大吃一惊。

黄小虎爽声大笑:“哈!雷云,若不是我出面,你当晚就要到执法堂受刑挨上三十竹棍,你难道忘了么!”

“难道你真是天尊?”雷长老的脸色渐白,黄小虎连细节都说了出来,可见对当日之事了解甚多。

“雷长老,这人身份可疑,不可轻信!”门外急急跨入黑衣长老量无衣,大声阻止着。

黄小虎见量无衣进来,嘴边泛起一丝笑意,“呵,主角都到齐了。”这句话声音极低,只有一旁的宁采臣听见,心里微微一愣。

量无衣走到雷长老身边,劝道:“他也许是在教中老兄弟处打听到了一些神教消息,就来冒充天尊,没有真凭实据啊。”

雷长老点了点头:“嗯,这位兄弟,你还有更为可靠的证据吗?”

“呵,我身份可疑!我黄小虎行事光明正大,不会象某些人,故意损害神教。”黄小虎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量无衣,量无衣阴眸中登射出凶光,

“黄兄弟如果没有证据的话,单凭一面之词,恐难服众啊。”神态上看,雷长老已对黄小虎信了一半,需要更多的事实来支持。

量无衣阴阴地道:“雷长老,既然他说是神教天尊,何不让九星连珠来试试呢?!”

“九星连珠威力太大,容易失手伤人。”雷长老面现难色,犹豫不决。

量无衣笑容中多了一层冷酷:“教主从地宫中得到的秘法,天尊当然也会,如果他不是天尊,就当是受到的惩戒吧。”

“哈,小雷不必担心,我就来试试这九星连珠!你们现出来吧。”黄小虎并不在意,一口答应下来,量无衣眸中倏闪过得意眼神。

金乔觉吃了一惊,“黄兄弟小心。”经过开光法典后,金乔觉与地宫水之能取得联系,在长老们强烈的请求下,水之能传了一套联击法术,以保证在再遇到当日宁采臣的级数高手能有一搏之力。

她亲眼见过九位长老演练九星连珠,本是一人施展的法术,经九星连珠后,倍数增之,威力达到了恐怖的级数,撕天裂地,毁灭众生,雷长老初见下惊得目瞪口呆。

“黄兄弟,请到堂外比试。”雷长老恭敬地引着路,不在场的几位长老得到紧急消息,都急忙赶来。

“小虎,如果以一敌十,你能行吗?”听到金乔觉的介绍,宁采臣担心地询问,黄小虎望了望天,天色墨浓,“长老们的法术大部来自水之能,我在这方面的认识远高于他们,所谓九星连珠,应是水之能原来跟我说过的一种联合聚力方法,想不到它已经成功地研究出来。呵,我去试试,就算有什么风险我也比你能应付。”

“有请黄兄弟!”九位长老已经在崖边一块空地上就位,出于尊重,雷长老一边观战。

黄小虎拍下宁采臣肩膀:“放心,我是他们的祖师爷,你见过有祖师爷的技术比徒孙还差的吗!”

大笑声中,黄小虎飞身跃到场中,拍拍手道:“我是神教天尊,让你们这些后辈长老们先动手吧!”

“得罪!”邵修双手抱拳,发动了阵势。

众长老神情慎重,动作极为缓慢地在面前空气中虚划着,象是画着一个个圆形圈,那些圆圈有大有小,方位各不一样,在外人看来,似是几个木偶同时做一种动作,只觉得好笑。而金乔觉面露紧张之色,对宁采臣道:“他们身上的光开始连在一起了。”人体外的光芒只有水之能和金乔觉能感应得到,普通人是无法看见。

“啪啪~。”随着山风狂舞半空的飞沙走石倏地掉落一地,黄小虎站在阵中,顿觉有股无形的压力蓦然出现,四面八方均被一个新产生的无形力场罩住,令自己散出的气机不能自由活动,连传回的感觉都凝滞起来。

阵内暗流涌动,坠地的草石无风自移,空气中隐隐传出撕裂般地崩响,双方的能量力场已经正式交锋,所有物体均受力场排斥。黄小虎冷汗夹背,若一以敌十,就算功力相当,可在经验上胜出,而九位长老的法力奇妙地连在一起,黄小虎却感到压力瞬间超过了数倍不止,九星连珠的威力开始凸现!

天地间豁然雪亮,一道电光裂过长空,“必死之拳!”百里流金蓦然出手,墨绿的能量光芒从手心释出,挟天雷之威迅猛地击向阵心!

“轰隆!”雷声震耳,群山惊悚。

沉闷的气流爆响夹在天雷咆哮中滑过地面,众人脚下地表一阵震动,“哗!”瓢泼大雨迎头砸下。

“九霄碎玉!”拳劲刚刚散去,一个更为眩亮的光环升起,十数丈宽的八卦图中青光闪闪,“玄冰战甲!”黄小虎狂喝一声,努力摆脱九星连珠带来的桎梏,寒气凝骤成硕大的冰层,对着这个笼罩战场的庞然大物撞去!

趁八卦图还没有转动,坚硬的冰甲冲撞在阵图中的能量层上,“砰!”碎裂的冰屑似漫天烟花般散开,八卦阵图亦在震抖中消散无踪,“冰河淬玉!”九星连珠的第三击还未放出,黄小虎强行释出自己的水系法术,一个同样的八卦图代替了上方的天空,天空浇下的大雨被阴阳阵眼吸入,化成无数支寒气夺魄的冰箭射出。

雷长老看得暗暗吃惊,黄小虎反击的法术与山扶子、九华道人的绝学有异斧同工之处,除了表现方法略有区异,在火候上更见纯净、老练,心里不由更信了几分。

暴雨滂沱,合击阵势中不时响起尖锐的撞击声,夹杂着不同能量的闪光,眩耀人眼,旁人无法看清阵内的变化。

这一仗吸引了神教众多弟子观战,近处的静生堂挤满了普通教众,高级成员撑着油纸伞在阵形旁观战,雷长老白须飘飘,身上似披着一层白纱,大颗的雨点未沾到衣上,便被白长老化为水汽消失,令普通教众大开眼界。

而另一旁的异况则吸引了更多的目光,漫天垂地的雨幕中,莹白的剑盾闪闪辉亮。宁采臣和金乔觉依偎在剑盾里,看着雨水哗哗地从身边流下,如置身在一幅透明的水晶帘内,别是一番情趣。称霸天下的剑术竟被宁采臣用来挡雨,燕赤霞看了定要气晕过去。

场外二人卿卿我我,场内黄小虎寻思全力反击。水之能传授的九星连珠果然有特效,每一击之力相当九名长老联手,各人拿手法术层出不穷,每一人攻击时,另外八人便协助防守,令强敌无处可攻。

黄小虎越打越是恼火,这合击的阵势把联手的优势发挥到了极处,九人进退有序,攻防同步。

费尽心机矗起的冰川被数个通红的能量球炸碎,这次反击在九人联手前又一次失败,“不可能!”黄小虎低吼着,任何法术必然有它的弱点,九星连珠也是一样。

“拓岩炔!”长寿佛胖手揎起一道红潮,波光鳞闪,数百个能量球涨潮般涌上,“砰!”挥出防御冰盾在恐怖的潮水前炸开,两种能量交激处,黄小虎的身体抛了起来,似一支离弦飞箭窜上了天际。

浪潮掀天,地面宛若窜起了一头火龙死死随后追咬,吞缩的火舌飞紧追了十余丈,终于不甘心坠缩回去。

“我不相信!”数次失败,胸腔里战意怒不可竭地膨胀着,黄小虎虚空踏立,发须飞扬,宛如天神在位地怒吼着。

体内全部能量彻底地放出,在身外形成一个力场,力场在暴雨中迅速扩散,不断掳获着天地之间的能量,大雨如梭,雷光电闪。

“拓岩炔!”面对黄小虎的异样,九位长老齐心协力作出一个空前庞大的能量球,暗红的球体带噼啪的杂声轰向飘浮半空的人体。

“啊!”金乔觉失声惊叫,宁采臣紧张地注视着。这样强大的纯能量载体他从未见过,威力也是不可预知,黄小虎稍一应差,便会炸得尸骨无存。

雷长老亦是紧张地提升功力,雨水在头顶上尺许便被止住,以保持良好的视界。恶斗至今,黄小虎的表现已证明,即使他不是天尊,也与神教渊源不浅,若是不幸失手,那一切都是一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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