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玉池润溪露。一任群芳妒。南愚山中水辄回。
清香一枝如画、为谁开。
金铃声声何相依。美人歌难再。为君消得几回醉。
举首珠泪落杯、断人肠。
扬州南禺山中,常现彩凤翔舞,鸾鸟同鸣,山中峭壁之上有一孔穴,一泓白练倾泻而出,真似珠帘垂挂,银河倒泻。待得近了,便听瀑声如雷,飞珠溅玉,仿佛青龙吐涎,猛虎腾哮。再看这一匹银缎,石挑练破,化为点点玉珠飞溅;雨打花开,幻作朵朵白莲绽放。
山下瘦竹斜藤,丛花乱草,草色绿堪染,桃花红欲燃。又见清泉石上流,幽径林中灭,泉边彩蝶双栖,山中獐鹿穿林。微风袭过,芬芳四溢,馨香扑鼻,沁人心扉,真是一派福地仙境的去处。
林中便有一处碧如翡翠的泉潭,潭边美玉杂陈,鲜少草木,几株百年古木散落,皆是些桐榕之属,虬曲苍劲,枝繁叶茂。树下有一红衣女子斜倚石上,跣足入水,正踢起点点水花,潭中游鱼往来穿梭,直将女子逗弄得巧笑连连。这女子头顶树冠之上,栖着一只彩凤,此时头颈埋在羽翼之中,周身金光如波,间或展翅抖羽,便有金光点点飘舞而下。
此时林中走出一名男子,只见他身姿挺俊,如松似柏,一身素白袍服,宽衣大袖,直露出一片结实胸膛,也是赤足而行。走得近了,只见此人三十上下年纪,头上挽一发髻,着玉簪束了,将一袭乌发散在脑后。一副清雅相貌,面白无须,两道剑眉之下一双眸子便如静夜朗星般深邃沉寂。鼻梁高挺,唇如凿刻,生得一副英朗俊面,却在左颊之上有一道暗红伤疤,从耳根直至唇边。
男子行至女子身后,伸出双手,似要将女子环住,却听女子言道:
“翼望子,便是有我伴着你在这南愚仙境,也留你不得么?那俗世凡尘有甚好,教你一遍遍去寻。”
男子一怔,随后轻笑一声,答道:
“我本俗世之人,又怎离得了凡尘?”
女子听闻转过头,只见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云鬓侵漆,青丝如瀑,真是清云遮月,流风回雪之容貌。她使男子双臂将自己环住,面颊倚在他臂弯之中,半闭双目,口中道:
“俗世之人又何妨,偏我便要与你在一起。”
男子不再多言,二人就这般依偎良久,只听闻树梢之上彩凤低鸣,林中鸟雀随声附和,轻风阵阵,吹得潭水之上涟漪粼粼,草木沙沙作响。
片刻之后,男子伸手入怀,取出一支金钗,钗上金凤昂首而立,展翅欲飞,下面坠着两粒金铃,甚是可爱。他欲给女子戴于发髻之上,却被女子拦住,伸手将金钗取过。
她将金钗放于手中端详片刻,对男子道:
“我生性便与黄白之物相克,怕是要辜负你一番心意了,但这两颗金铃我倒是喜欢得紧。”
言罢便将两粒金铃自金钗上取下,又从衣袖中取出一截红绳,穿了金铃递在男子手中,那只金钗却在她掌中一捧真火之中慢慢消融。
男子伸手取过,探手抬起女子浸在水中一只玉足,将金铃系在足踝之上,只见那柔弱无骨的纤巧玉足上铃儿轻摇,声声脆响,煞是娇媚。
男子站起身,便要同坐于女子身旁,不料女子惊呼一声,便将男子阻住,要他往身边观瞧。只见那潭边石缝之中,生出细细一支兰草,只生三五片长叶,顶着一朵粉白兰花。女子言道:
“寻遍了南禺山中,也只此一株兰花,你切不可伤了它!”
男子点头称是,小心坐在那兰花一旁,对女子道:
“兰花最是娇贵,轻易不得开花,想这小小一株野兰,也不过三五日便要凋谢了吧!”
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轻抚女子面庞,对她道:
“凡人之一生,于你这天地同寿的神仙,便似过眼云烟一般,我这一生又能伴你几载?便如这兰花一般凋谢而去,终究不得长相厮守。”
女子将脸在他掌中摩挲,双目微闭,嘴角泛起一抹轻笑,对他道:
“天地循环,日月轮回,万物生灭自有命数,便是神仙也未必可与天地同寿。”
她伸出玉手,二指在额上灵台轻轻一捏,指尖便多了一团红色光华,只见她抬指放在兰花之上,轻捻双指,便见那团光华化作片片光点,便似飞絮一般,缓缓落在兰花之上。她眼波流转,与男子四目相对,口中言道:
“偏我要与你长相厮守,哪管他天地之道,命数轮回!如这兰花一般,绝不可任其凋谢!”
男子闻言一惊,竟是无言以对,只将女子紧紧拥入怀中……
那兰花受了女子真元之气,竟就此脱了生灭之道,孕出一丝灵根,再不受花开花谢,万物轮回之限,只觉心中满是浓浓爱意,说不出的舒畅。那真元之气犹如温润琼浆,在体内缓缓流淌,将南愚仙境之中的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吸纳吞吐,就这般生出灵性来。
斗转星移,不觉已过七载,这兰花之灵便已可察觉风云变幻,天地脉动,但五感皆无,依旧便是一株羸弱野兰。南愚山中颇多灵物,兰花初生灵根,本也不足为奇,无意中却被一只鵷雏察觉。这鵷雏本为鸾凤之属,最是心性高洁,自生便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见兰花素雅,便生了亲近之意。两灵物心性相通,鵷雏每日间便衔醴泉甘露灌溉,又以自身真元相护。又过七载,这兰花之灵便已通心性,与山中灵物同修天地之道,共享日月精华。
这兰花不知,那日予她真元之人乃是四圣之中陵光帝君,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位列众仙之首,分掌四方,这陵光帝君又名朱雀大帝,执掌南方万物,可得她一丝真元相助,又幸而生在这南禺灵境之中,这寻常兰花便也可修得真仙之身,真乃罕世奇缘也!
话分两头,山石林中,周义元纵马去寻李玥儿踪迹,薛义舟与马关宝二人听闻那黑衣人笑声诡异,不觉皆是寒芒在背,响晴白日之中却感一阵寒意袭身。那匆匆赶来的兵卒见黑衣人鬼魅一般面孔,又听闻身后饕餮狂躁乱吼,吓得不知所措,早已寻处躲了,只敢伏身石洞中瑟瑟发抖。
薛义舟心中焦躁,对那黑衣人喝道:
“你莫要再笑,我玥师妹吉人天相,倒是你这贼人,害死这许多人命,今日便是讨还之日!”
那黑衣人听他呵斥,便止了笑,口中干咳几声,啐了一口血痰,对薛义舟道:
“今日栽在你这几个小厮手中,要杀要剐请便,有什么手段朝大爷身上招呼便是!你们为此人出头,他日自有人取你性命,怕是活得过今日,日后也不得好死!”
这人言罢,口中便喊出一段不明其意的蛮语,料想也是些秽语谩骂之词。薛义舟见此人性恶,便又喝道:
“你这贼人好生恶毒,今日便先屠了这头恶兽,再将你交由马大哥,是杀是剐任他处置!”
马关宝钢牙紧咬,双手紧握钢刀,攥得臂上青筋暴起,早已按捺不住,朝黑衣人步步逼去,口中道:
“杀父之仇今日得报,我便要将你开膛剖心,血祭老父!”
那黑衣人见他走来,也不惊惧,反抬首骂道:
“你这山中莽夫也配取我性命,那日就该一箭结果了你!这厮伤我神兽,我要杀他,谁教那不知死活的老家伙多事,自赔了性命,与我何干?”
薛、马二人听闻此言,皆是怒火上涌,薛义舟道:
“我这便去屠了凶兽!”
他见剑气渐消,已阻不得饕餮片刻,便要先去结果了凶兽,再来与此人计较。正欲跃上山石,便听那黑衣人又是一阵山梟般的怪笑,对他二人道:
“大爷今日难逃一死,但也不会让你们得了便宜!”
话音未落,他伸手在腰间箭壶中抽出仅剩的一根黑羽箭,“啪!”一声折为两截,握住半截断箭,便朝自己心口捅去。
薛义舟大惊,对马关宝喊道:
“马大哥,莫让此人自尽!”
薛、马二人欺身向前,却还是晚了半分,黑衣人手握断箭已在心口连捅数下,胸口立时血流如注!
薛义舟大喊一声糟,已将他手腕擒住,不料此时异变骤起,顿感眼前一花,立时头晕目眩,脚下一个踉跄,便欲跌在他身上。黑衣人虽已是将死之人,但见薛义舟露了破绽,拼了全身之力一翻腕子,反将他手腕擒住,身子一用力,翻身将薛义舟压在身下。
马关宝见薛义舟被制住,欲要上前相助,不料黑衣人将箭头抵在薛义舟喉上,他便再不敢上前一步,直急得连连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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