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雪地里,双腿移动着,敞开了胸怀大叫着:“大哥呀,俺错了,俺已经成熟了,你回头看看俺,俺的两个已长出来了,有红杏子大了,不,有桃子那么大了呀,你不要我,我可就没命了呀。”她头碰在地上,把雪地砸了一个大坑。
他震撼了,他呆了,他站在那里,没有回头,他仰望着黑色的苍天,心在颤抖。天哪,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她只为了一口饭啊。现在下半夜了,再冷也冷不到五更寒啊。她这么在雪地里不到两个时辰就会冻死,这棵古老的槐树下死了多少人?当年我的母亲就在这棵大树下死的。如果她的英魂在望着我,她的儿子有这般的狠心吗?可是,我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能告诉我呀?
只听那小姑娘又在呼喊:“大哥哥,你不要了我,那你是有老婆了,那你有儿子吗?我做你儿媳妇吧,你要是没儿子,难道没有小弟弟和其他的亲人吗……”下面的话没讲完,她就昏倒在了雪地里。
小姑娘的这句话真的提醒了他。对呀,我家有个小弟弟光雄,同他差不多大了。我要是带他回去,把这个想法同父母说一声,算是给小弟弟带了一个童养媳,父母是个厚道人,这个家是个根本人家,说不定真的能救下这条命呢。想到这里,他转过身去拉她,可她昏过去了。他扣好了她的衣服,用那块黑色的头巾包着她的头,把她背在身上,走过了大槐树。
好大的风,好大的雪啊。呼呼叫叫,嘶嘶咬咬,搅得天地难分,人间模糊。
他背着她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两步。一阵狂风卷来,把地上的雪块刮飞起来,打在他的脸上,像刀子在割着他的脸皮子。他打了一个冷颤,背上的小姑娘渐渐地变得那么沉重,步子迈得那般的艰难。两步三步……他想起未婚妻肖光英,那是在一年前,自己这般身子骨,少说也有百十来斤,她那么瘦弱的身子,把我从滚滚洪水中捞上来,从沙滩背起我。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呢?唉,当年她背着我这个未婚夫,今天我背着她弟弟的未婚妻,对,我一定要背回去。
他打起精神,迈稳了脚,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眼前是一个小下坡,他顺势而下,放快了脚步。这下坡的雪面上结了一层冰。他脚下一滑,“咝”的一下摔倒了,接着咕噜咕噜翻了两个跟头,滚掉在堆着积雪的水沟里,沟边的树枝撕烂了他的上衣,划破了他的脸,腿也跌痛了。一摸手上的小包裹还在,里面的饭团子也在。可背上的小姑娘被扔出去了。
那小姑娘被摔醒了。她在呼喊着:“娘,娘啊!”他想这姑娘还在做梦,梦中同她的娘在一起。他就喊:“小姑娘,我是大哥哥呢。”那小姑娘好像从梦中醒来,对了,这不是娘,娘已经上吊死了,遇到大哥哥带我回家呢。她抬头,没见到大哥哥,就高声喊:“大哥哥,你咋的啦,你在哪?”他喘着气答道:“小姑娘,我掉在沟里了,爬不上来,你来拉我呀。”她回答:“大哥哥,俺来了。”小姑娘爬起来,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跑到小沟边,伸出自己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手上一用力,可脚下一滑,自己差点掉下去。他告诉她说:“你一手拉着沟上的小树,一手拉着我。”于是小姑娘就一手拉着小树,这样果然有效,他一脚踏在沟沿,身子一跃,就上来了,那聪明的小姑娘一下子抱住他,身子往后一闪。他人是上来了,可倒在了小姑娘的身上,压得小姑娘“哎哟”一声叫,他吓得翻了个身站起来,连说:“对不起,压痛你了。”再伸手去拉小姑娘,小姑娘说:“不痛不痛的,大哥哥,你带俺到哪里呀?”他说:“回家!”她抬头望了望,好像十分熟悉的样子,说:“那大哥你走错了,你家在山边上,有个大门楼子,好高好高呢。”原来她把食堂当成他的家了。他摇头说:“不是,那是食堂,我有家,家里有父母,有我未婚妻。哦,对了,还有个小兄弟,同你差不多大。”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即低下了头,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好像在抹眼泪,马上抬起头说:“大哥呀,快走,你家在哪儿呀?”作者推荐:重生之世子谋嫁</span>
是啊,家在哪儿呢?他也迷糊了。他站住脚四下张望。眼前一片白茫茫。
路在哪里?我要回家,家在何方?这么烂熟的路,天天要走过的村,怎么辨不清方向了呢?他呆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只有呼呼的风声。全村人像睡过去了,像全死了一样,又都变成了鬼,让他鬼打仗了呢。他只好又重新站到滑下去的高坡上,踮脚往村里望去,他看到了一点亮光,这是谁家晚上还点着灯呢?这灯光前印着一棵小树。他想起来了,那亮光就是自己的家,窗前是一棵枣子树,那缸米就是从枣子树下挖出来的。他从坡上跑下来,对小姑娘说:“小姑娘,我找到家了。走,我背你走吧。”小姑娘说:“大哥哥,俺已经回过劲来了,俺能走了。”她上前牵着他的手,他也拉着她的手,他们手拉手,肩并肩,向村里走去,向他们的家中走去。
邵光龙站在高坡上看到的灯光,确实是他的家。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他家为何还亮着灯呢?这还得从下午肖光英带着兄弟到食堂打饭说起。
今天,肖老大夫妇睡着没起床。因为下雪天没出工,也不晓得是中午还是下午。还是光英看隔壁的人拎着木桶出门了,才晓得是下午。到了食堂打饭的时间了。兄弟光雄急猴猴的去喊爸爸说:“打饭了,打饭了。”可是肖老大说:“今天天冷,不想起床,就叫光英去打饭。”光雄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就这样姐弟俩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食堂。
光英只打了四个人的饭,也就是四勺山芋糊子。她想多打一勺,可石头师傅没有给,也就没再讲。她晓得光龙在食堂里吃,不能搞特殊,父母多次讲,我们家是厚道人家。
就这样她一手拎着小木桶,一手牵着弟弟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时天空飞起了小雪花,北风刮得呼呼地叫,冷风钢针样的穿过破棉袱,扎在身上。小弟弟又冷又饿,没走几步就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胸口,说:“姐,我走不动了,我太冷了,我要饿死了。”姐姐看弟弟直打哆嗦的身子,看到木桶里的糊还冒着热气,就说:“弟弟,这糊也有你一份,要不你先喝一口吧。”一句话说得弟弟直起腰来,说:“姐,我的好姐姐,我只喝一小口。”于是,光英揭开木桶盖,弟弟扒在桶沿上喝了一口,他感到身子暖和多了,腿也有劲了,主动牵着姐姐的手走了一会。一阵狂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寒颤,差点跌倒。他又蹲在地上,说:“姐,我又走不动了,求姐呢,让我再喝一口吧,要不我回去就不吃了。”姐姐认为他这话有道理,就又揭开了桶盖,让他又喝了一口。弟弟走一节路,又蹲在地上不走了。
小孩子不懂事,大约喝出味儿来了,不喝不要紧,喝了又想喝。求姐姐说:“姐呀,我真的很饿呢,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看桶里还有那么多,让我再喝一小口吧。”姐姐看他那可怜的样子,心里想,他那一份已经喝完了,要不我就饿一顿,吃了饿,不吃也是饿,自己饿一顿,能让弟弟饱一餐呢。弟弟长这么大,好像从来没饱过。于是就说:“弟弟,你已经喝了两口了,你那一份没有了,今天姐姐带你出来打饭,应该给你多吃一点,可姐姐没办法让你多吃,那只好把姐的一份给你吧。”弟弟感激地说:“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说完就双手端着木桶又喝了一口,好像不是一口,扒着桶沿不松口,桶底子都翘起来了。姐姐慌了,说:“好了好了,我的一份只有那么多,再喝就把爸妈的那份喝完了。”姐姐扳开他的头,盖紧了木桶往回大步走,弟弟跟在后面追着说:“姐,好姐呀,我刚才喝那两口,全都是上面的汤,一粒米也没吃到。刚才看到白白的长长的米粒子,让我吃颗米粒子吧。”姐姐拎着桶不理他了,说:“不行,再吃就是爸妈的了,我没那个权让你吃。”就这么争着吵着已经到了门口。
肖老大已经站在门口。打饭回来是高兴的事情,姐弟俩怎么争吵着呢。肖老大就问他们为什么事。光英说:“他在路上已经喝了三口了,一口半勺子的话,把我的一份都喝了,他还想喝。”弟弟说:“爸,你不晓得,姐抠得很,我只喝了上面的汤,我看到桶里有一个肥肥的米粒子就不让吃。”肖老大看到儿子为了一粒米粒,争得那么厉害,就说:“你妈说,她不吃了,那份送给你吧。”光雄高兴得跳起来,揭开了桶盖,搬着木桶喝起来,还把手伸进去,抓住米粒子在嘴里嚼着。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百、度、搜\索、永\生\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