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本来人声鼎沸的大殿静得诡异,众人皆不敢多言,皇后见气氛尴尬,忙不迭赔笑:“时辰都快到了皇上怎么还不来?不能让太后太妃这么白等着,全福,你去前头迎一下!”
“皇后娘娘善解人意,凡事都念着长辈,着实当得起后宫女人的典范!”舒皇姑姑夸赞着皇后,眼神却看向下头站着的众宫妃。
“既已称作皇后,便是国母,自然与别人不同!”皇太后不等许青青反应,率先接话道。
“太后娘娘说得极是,恕我失言。”
“有自知之明便好,省得再闹笑话。”
许青青见二人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实际都不是省心的,今日皇帝料准了这个场面才迟迟未到,是在给她选择呢。避不开便迎上去吧,如此破罐子破摔地想,正要行动,底下却有人先她一步。
宸嫔本身美貌,加上多年培养,气质上比之后宫新晋佳丽更是尊贵,她一张口便先向舒皇姑姑问了好:“皇姑姑可还记得嫔妾?”俏皮地眨眨眼,叫人想起家中年幼活泼的孩子。
“平兮郡主?哦,如今进了宫,该称‘宸嫔娘娘’了。一个‘宸’字,可见皇上对你的宠爱,娘娘果真是有福气!”舒皇姑姑故作惊喜地答道。
“皇姑姑……”精心装扮的俏脸红得熟透,接着吩咐婢女去准备什么,“多年未见,姑姑风姿不减当年。嫔妾前几日偶得一金马鞭,还要姑姑教我多耍几回。”
“这都嫁人了还这般小孩子心性,若是传到康亲王耳里有你受的。”舒皇姑姑宠溺一笑,一派慈祥。
“姑姑快别,嫔妾再不敢了!既是重阳大节,合该是妾等小辈孝敬长辈们的日子,金马鞭实在难得,是家中兄长遍寻多年偶得之物,我既已不方便再使,便将它送与姑姑这‘有缘人’罢!”柳絮从婢女手中拿过红布裹着的金丝缠绕的鞭子,拇指大的一颗红宝石镶在上头,看上去华丽非常,她嬉笑着蹲身,双手奉上,“还请姑姑笑纳!”
“如今我年纪也大了,早不是当初那个只懂挥马鞭有恃无恐的丫头了,哪还使得动它?莫要糟蹋了,宸嫔还是收回罢!”
“姑姑见外了!送出的岂有收回之理?既如此,就请姑姑转交公主殿下,永乐公主即将大婚,便当贺礼吧!姑姑且收下!”
“罢了罢了,我可不敢再推了,几年不见口齿愈发伶俐了。我便替永乐谢过宸嫔娘娘啦!”
角落里冷眼瞧着这一幕的柔嫔,捻了一块栗子糕,细嚼了两口,耳旁便有几个人叽叽喳喳惹得心烦。仔细一听,忍不住嗤笑,惹来栾云妆侧目警告。
两名没见过的宫妃在后头对栾云妆的眼神视而不见,又对柔嫔的讽刺不以为然,依旧议论得开心。
“该巴结的不巴结,不该巴结的瞎巴结!”邻桌女子不停搅揉着手中的白绢,皱巴巴的恨不得撕碎它。清丽的脸上布满阴霾,狰狞着随时都可能爆发。
“那是?”柔嫔侧头询问。
“袁婉仪,帝师袁定山的女儿。”栾云妆假掩唇角说道。想不到,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的袁婉仪也有这样一面啊!
“位份着实低了些,易叫人看轻了去!不过瞧这性子,也难以叫人高看!”柔嫔摇头,一脸可惜地说着。
栾云妆联想到半个月前还疯疯癫癫不知所谓的柔嫔,再看看现在逻辑清楚都会讽笑她人的柔嫔,内心翻涌,见证了她的一点点转变,心底升起一股子寒意。
抬头见上官贵人离座上前,早就注视着她的栾云妆一阵兴奋,推了推柔嫔,示意好戏开场了!
“应了宸嫔娘娘的话,婢妾也有礼物要献与太妃娘娘!”
从进了殿就一直沉默的太妃,握着佛珠手一顿,一脸惊讶。栾云妆想,这太妃平时是多闹腾的主啊,今日怎就蔫在一旁缩小存在感?难道是怪舒皇姑姑气场太强大?又不禁好笑此刻她的神态。
“什么礼物竟也这样劳师动众?”见为了这“礼物”奔出去好几名太监,太后也好奇了。
片刻功夫回来,几名太监抬着一座屏风进来,太后一看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脸色好了不少。要不怎么说太妃自打听见有礼物脸色就更白了,原来是怕太后脸皮薄,被问罪呢!
“是婢妾拙作。半月前中秋宴时太妃娘娘吩咐婢妾也绣一图给您做靠枕。婢妾日赶夜赶终于在今日内完成了,只因婢妾见娘娘宫中略宽冷了些,便自作主张将其绣成屏风,可折叠让娘娘随时赏玩又不占地方。”讨好般的声音,听在耳里比直接的奉承话让人舒坦。
“上官贵人有心了!”太妃出言赞叹,欣慰道,“姐姐快看,上官贵人苏绣的技艺可是得了真传的,比得宫里的绣娘还要心灵手巧!上次中秋宴我不过随口一说,她便给记住了,还特意赶制出来在今日献给本宫。果然是个好孩子!”
“是呢,上官贵人的绣工定然出挑,不然上次中秋太后娘娘岂会给她那么大的赏赐?越级晋位,羡煞旁人!”舒皇姑姑继续添油加火,懒洋洋地继续道,“今天没来之前,我看到这么一幅佳作当然跟着赞不绝口,可是方才在菊园中遇着一位常在,那绣艺才令人惊喜呢!”
“哦?愿闻其详!”皇后现下已经找准了方向,自然是要附和。
“呵呵……此人便是沈常在!短短几刻钟便将菊园景色绣了个活灵活现,是个细心的人物儿!我还听说她选秀时便已出众得很,怎的如今还是个常在?”舒皇姑姑可不是那么好搭的线,沈玉洁在菊园门口与她“偶遇”,为的就是现在吧。要说舒皇姑姑不知道她如今的情况,那是谁也不信的,恐怕是在向她讨利息呢!舒皇姑姑可是一个圆滑弹力十足的跳板,要想利用她,就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确实,本宫也听说,那时她可是把太妃娘娘最喜爱的蝴蝶金簪绣得栩栩如生。不过……”皇后接下来的话便不方便出口了,毕竟她是后宫之主。
“不过什么?”
“不过是个罪妃!”上官贵人毫不客气地给沈常在扣下了这顶帽子。
“上官贵人!”许青青厉声责问,实际心里正偷笑呢,有了只替罪羊,谁人不欣喜?
“莫不是与已逝的兰妃有关?”
“正是如此!”
“那有何不能言说的,事情不是查清楚了吗?咱们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想来皇上不会怪罪尔等,何须一个个紧张成这样?”
“够了!此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徒增不快!妹妹该是想想该给上官贵人什么赏赐作谢礼才行,毕竟你是长辈!”太后不耐烦地说着。
“婢妾不敢奢求,能为娘娘们做些贴身物事已是承了天恩,岂敢索要回礼!请娘娘收回成命!”上官贵人扭腰颔首。
“当是要给的,既然已是晋无可晋,那本宫就将先皇所赐的宝石蝴蝶镶金簪赠你如何?”太妃瞟一眼端坐含笑的舒皇姑姑,故意问道。
上官贵人激动一拜,那金簪何等名贵,是前朝先祖时期遗留的国宝之一,上面镶的绿宝石是历年来最高的上品,润滑通透,隐隐一丝绿缠绕,无价之宝。第一次便赏给了珍皇太妃,连当今皇后都不曾见过几回,现下太妃竟说要赏给她。
对面角落里,沈常在紧咬着下唇,白着脸极不服气。
“这下麻烦大喽!”柔嫔瘪瘪嘴。
“姐姐……”栾云妆笑言提醒她,“福祸自知!”
殿上震惊的何止上官贵人,舒皇姑姑听了这话脸色也不好了,似是想到什么歪起嘴角:“诶,这屏风与普通的绣屏不同,似有一股清香,不知是何因呢上官贵人?解释完了再领赏也不迟呢!”
“回舒皇姑姑话,此屏风丝线经香料泡过,又熏染了几日,有了梨香的清甜,冬日清新室内空气,夏日便吸热凉快。”上官贵人头朝舒皇姑姑一拜,不疾不徐地回道。
“果然是件珍品,不过,如此繁复的工序,怕不是贵人一人之力便可完成的吧!况且此香宫中不曾闻过,别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害了太妃也不自知。”
“姑姑慎言!实不相瞒,此香乃沈贵人调制与我,其中用料,婢妾才疏学浅尚不得知,若是姑姑怀疑便可向沈贵人询问。”
“哦?这么说,这屏风是你与沈贵人一同完成的?那为何只你一人献与太妃,领赏的也只你一人,莫不是你想独占这一份功劳?”宸嫔突然开口反驳。
“沈贵人何在?”见上官贵人局促不安,不敢接话,太妃也急了,朗声喝到。
“婢妾贵人沈氏拜见太后娘娘、太妃娘娘、皇后娘娘、舒皇姑姑!”规规矩矩地行礼,平添几分好感,乡野民女与贵门嫡女之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事实如何你亲自来说!”
“屏风丝线确实是婢妾所供,也是上官贵人先前与我说过,我才……不过其中香料都是常用的,不曾掺杂任何不良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相冲之物。还望娘娘明鉴!”沈贵人顿了顿,“至于献与太妃娘娘,自然是应了上官姐姐的想法,于上官姐姐一人领赏也是应该的。毕竟婢妾也只是举手之劳。”
“沈贵人谦虚了,这屏风有你调制的香才显特别,否则如何入得了太妃娘娘的眼。若不是我挑出来,恐怕有人就要独揽功劳了!”舒皇姑姑向太妃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