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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天就要开学,我决定提前去n市。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紫涵,心里不由掠过一阵阵高兴,就像湖中的暗流一样,表面上很平静,里面却暗流汹涌。到了她的住所,我发现窗户紫闭,窗帘也拉起来了。以前从来没这样过,感觉有点不对劲,没想这么多。我提了行李箱“噔、噔、噔”往楼上跑,到了楼上,掏出钥匙,插进去,拧了半天,打不开,拔出一看,钥匙没拿错啊,怎么打不开呢?我又试了几次,还是打不开,仔细一观察,才发现锁换了。
怎么回事,好好的,她换锁干吗?难道是钥匙丢了,她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让我把钥匙送过来?这个紫涵!看了一下时间,离她下班还有两三个小时,我想着怎么打发这些时间,不管那么多,先把箱子寄存在邻居家里,我敲了邻居的门。
“你怎么来了?”一个老头探出头来,莫名其妙地问。
“你不认识我了?”
“她都已经搬走半个月了……”
听到这里,我整个人蒙了,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她为什么要搬走?为什么搬走都不告诉我一声?难道她想逃避我?没必要啊,我又没对她死缠烂打。为什么连个前兆都没有就悄无声息地走了?我决定向她问个究竟,我拨了她的号码,传来的是话务员的声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拔。我张开了嘴巴,一副惊愕万分的样子。我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看着手机上显示正在呼叫。我把它关了,查看一下号码,看是否有错误,再拨了一遍,还是同样的回复,我关了又拨,拨了又关,如此循环,好像以为这样下去,她就突然接电话似的,我心里非常清楚地明白是不可能的,可还是这样做。
不知坐了多久,感觉有点累,我站了起来,屁股上的灰没顾得去拍。我提起行李箱,感觉它特别沉,两条腿也很沉,像走在水里面,迈不过去。刚才提着行要往上冲,现在往下走都困难。行李箱碰到楼梯上,我没有把它提得更高。随它怎么去,磕磕碰碰算什么,又碰不破,破了又怎么样?不就一个箱子吗?我把它扔了又怎么样?我还真想把它扔了。我把它提起来,在空中晃起来,它的摆动幅度起来越大,我感觉越来越重,,离心力越来越大。我快控制不了,我没有让它停下来,继续晃,眼看就要飞出来去,我还是没停。我感觉很刺激。它终于飞出去了,“扑”的一声大响,掉在地面上,像只死了的王八。我跳下楼去,往它上面踩两脚,去你妈的,感觉还不爽,又用力狠命地跺了两脚。
我拖着行李箱在公路上游荡,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我这才注意到整个城市已经从冬季的严寒中复苏过来。不像情人节那天,路上的行人很少,汽车也不多,有点凄凉,可我感觉那天比现在温暖,但是收音机里报的温度明明今天比那天的高。我想我是遇上了寒流,生命中的寒流在我还来不及准备,就已经侵袭进我的身心。我孑然一身,像只孤独的落水狗在这个熟悉的又陌生的城市行走。
不知不觉,我竟走到了紫涵上班的学校。已经过十二点了,她们已经下班了。我在她们公司的门口坐下,看门的人让我走开,说他们学校的门不允许有闲杂人员滞留。我是闲杂人员吗?我来是有事的,是有天大的事,你们无法想象的事。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关人家什么事?我没有说出来。拖着行李箱在一个角落坐下。这个角落的地理位置很好,可以看见从她学校进出的每一个人。
我坐在水泥地面上,屁股感觉冰冷冰冷的。两脚放肆夸张地伸出去。我感觉很舒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解脱过。我知道这是因为刚才走了太多的路缘故。我把箱子放在背后垫背,跷起二郎腿,就像坐在家里的椅子上一样。我无事可干,我开始观察路上的行人。我看见一个妇女步履匆匆,穿着一件蓝色的茄克,蓝色的牛仔裤,头上扎了匹红丝巾。她的臀部有着丰富的赘肉,已经完全变形,下垂。我担心她的赘肉会把牛仔裤撑破。她朝我看了一眼,我回了她一眼,然后,她走开了。从后面看,她的臀部两边的赘肉上下左右做着不规则的运动,就好像自行车的轮胎,钢圈变了形,骑起来两边晃悠,划的轨迹是正弦曲线形。
为了避免再看这样的更年期妇女,我低下头看地面。我想找几个石子玩,走走棋也好,找了半天,方圆几米之内不见一个。这儿的清洁工真是的,认真负责啊!突然我看到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心里一阵窃喜,抬头仰望,见一个年轻女子把头龟缩进竖起的高领里。我以为是紫涵。站起来,跑到她前面去看她的脸,只见两排暴牙凶狠地展露无遗,脸上长满了青春痘,像被一群马峰蛰过。我真想扁她,妈的,长这么丑,跑出来吓人,还好老子见过世面,要不然不被吓得去见马克思去了?还好意思穿这么漂亮的高跟鞋?我怀疑她的脚十有**是香港脚。她用眼睛乜了我一下,我瞪了她一眼。她还以为我是来看她的,妈的,算我倒霉,想想,怪自己没看准,明摆着她那发型就和紫涵的不同,那种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自己用烧红的火钳汤烫的头发,怎么可以和紫涵的比呢?一个是庸俗不堪的发型,一个是高雅时尚的艺术品,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得比,怎么可以相提并论?为了不再看走眼,我戴上了平时我极不情愿戴的眼镜。
我没有吃午饭,跑到路边的商店里买了一罐蓝带。我故意把箱子撂在那里,等着某个不怕死的去拿。如果我真碰上某个亡命之徒去拿箱子,我一定会冲过去把他揍个半死,然后把他扭送到派出所。我站在小卖部喝酒,等了很久,不见有人去动它。我又跑回来,继续坐在这里。说不定真有某些小偷,刚才在盯着这边看,在探风,我想。喝完一瓶,我又去买一瓶,我一共喝了四瓶。不能再喝了,再喝等会儿连紫涵都辨认不出,我对自己说。
我开始玩易拉罐,我把四个易拉罐分成两组:红方和蓝方。让双方互相厮杀,谁赢谁输我说了算。输的要付出代价,罐身上会被弄伤一点。两方势均力敌,每一次战争使双方损失惨重,最终两败俱伤。我觉得玩得不过瘾,索性把四个易拉罐捏得扁得不能再扁,又觉得不爽,站起来,提起脚,狂踩。最后,四个易拉罐身败名裂,看着它们四个横尸角落,不禁可怜起它们来,又把它们捡起来,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放进垃圾箱里,好歹也给它们收了尸。
快到上班时间,我不再玩了,死死地盯着每一个走进学校的人,尽管这样,有几次差点认错了,站都站起来了,跑过去,刚想喊名字,一看不是紫涵,就又退回来。两点钟过了,紫涵还没出现,她已经迟到了。可把我急死了,她怎么会迟到呢?她以前从来不这样的。这可如何是好?手机又打不通。我真替她着急。我一直等啊等,等到四点多钟,还不见她出现。我想她今天是不会来了,会不会是出差了啊?我怎么这么蠢,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我拖着行李箱,走进她的学校。那个看门的人叫我停下,问我干吗?我说找校长。他打量我半天,才开口勉强让我进去。妈的,真是狗眼看人低,哪天老子开个奔驰过来,看你还敢不敢拦我?想到这,我心里又多了一点由怒气转化而来的勇气。我找到校长。校长看上去像个商业人士,挺着个啤酒肚,很热情地接待了我,并吩咐秘书倒来一杯水。
“请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找紫涵,我是她表弟。”
“哦,真不巧,她年前就已经辞职了。”
“为什么?”我不禁在吃一惊,激动地随口问出这一句。
“这个我不清楚,她在这里做得很好,她绝意要走,我想留也留不住。对此,我也很遗憾。”
“谢谢!”
我拖着行李出来,看门的人见我出来,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好像怀疑我偷了学校什么东西似的,就差没用探测扫描。我没理他,只顾着走出来。在马路上,回头看了看这所学校。是啊,这就是紫烟曾经工作的地方,这里有她的汗水,有她的气息,还有那芬芳的夏奈尔香水。想到这里,我闻了闻自己身上,看能不能闻出紫涵的气息,有没有残留的夏奈尔香水。我很失望,除了汗味,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上哪儿,想到那个角落去,不料已被一个朋友占去了,是个小女孩,大概只有五、六岁。看得出来,她是个专以乞讨为生的小孩子。我不能过去,我不能抢人家的饭碗。
我买了包555的烟。听说这烟挺冲,我喜欢,越冲越带劲。这是距离高二那年的9.11事件以来第一次抽烟。三年过去了,我以为我会从那以后远离这鬼东西,今天又抽起来了,我感觉很特别。我不停地吸,每口都猛吸,不浪费一口。我尝试用最猛的方式吸。我把烟吸进我的肺里,然后让它停留在体内,不让它跑出来,我感觉到鼻子在被火烤,大脑有点晕。这样很刺激,可以什么都不想,只管吸烟。
一路上,我一边吸烟,一边看看周围的事物,发现天空很暗,灰黑灰黑的云覆盖了整个天空,地平线被压得很低。我感觉这时候的天就像一个锅盖,把地球上的人都盖住了,让人们感觉呼吸困难。我走到了街心公园,找到以前和紫涵曾经一起坐过的椅子,坐下。没有人会发现有人在这里,我突然想到如果有人选择上吊自杀,这里是再好不过的地方,只需弄一根结实的绳子,往树上一套,打个结,从椅子爬上去,站在靠背上,把绳子套在脖子,脚一蹬,人就悬起来了。在这样优美的环境中死去,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归宿。
我想起那天晚上,紫涵和我在这里捉迷藏。当时可把我急坏了,结果要不是她自己跑出来,我真会打110,如果打了,事情就玩大了,而且刚好在110赶到的时候,紫涵又出现了,那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我又想如果那天紫涵真的那样消失了,我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悲伤,或许比这还难过,因为那样我会内疚一辈子,一个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有什么有?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事实上,我并没有守住她,我真没用!
我用手来来回回在长椅上抚摸了好几遍,以为这样能找到紫涵曾经留下的痕迹。我走到紫涵曾经躲过的大树边上,站在这里一看,发现这里地理位置极好,可以完完全全地看到椅子那里的一切动静。她真是冰雪聪明。我抱了抱这棵树,发现一个人抱不来,要是有两个人合抱就可以抱过来。可惜紫涵不在,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她是不是又在和我捉迷藏?是不是在我掏出手机要拨110的紧急关头又会出现呢?我掏出手机,她没出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每按一个数学朝四周观察一遍,没有发现她,我按了拔号键,在没通之前,赶紧挂了。
我坐到椅子上,低着头看着地面,狠狠地吸烟。我想看清楚地面上的东西,是草地。我想看清楚每一根草,很模糊。于是,我蹲在地上,摘掉眼镜,用力地去看,好像在寻找金子似的。我重新坐到椅子上,看公园里的人,有一些老人,显得很凄凉。我吸完了一根,又接了一根。我把烟蒂切在草地上,故意不把它扔到仅离椅子不到半米的垃圾桶里。我不是一个文明的市民,也不是一具高素质的大学生。去你妈的,我用脚死命地踩烟蒂,觉得不过瘾,站起来,用一个脚着地,另一个脚悬起来,把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一个脚上,旋转着踩这个烟蒂,踩到它稀巴烂,它已经薄得像一张纸,外面的纸已经破了。想起小时候捡大人们扔掉的烟头吸,一股烧焦的味道充满了鼻腔,把自己的眼泪都呛出来了。我把烟蒂的海绵撕开,撕成很小的一条,然后,站到椅子上,双手捧着这些小小的海绵条,往上一抛,仙女散花般地。我想紫涵会喜欢这样的游戏,只是以前没陪她好好玩,后悔莫及。有几条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没去理会。
已经到了傍晚,公园里的人们该回去的都走了,剩下的不多。我还不想走,我想留下来看看月亮。月亮似乎看不见了,我找了半天才发现,它像一弯镰刀悬挂在半空中,这是小时候最喜欢用的比喻,那时候习惯把它称作月芽儿。一弯残月嵌在黑森森的夜幕上,我感觉它就像一把刀,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一把残忍的刀。我的心不由地痛起来,我不再看了,不再看了,我又点起烟来,继续一个人抽。我想这烟能抽到天荒地老,抽到海枯石烂多好。
公园里的人渐渐多起来,男男女女成双或对手挽手地走来,多么幸福啊!多么和谐的图画啊!也有一些看上去不太一般的,两个人勾勾搭搭嬉嬉闹闹,浪声浪语,轻佻浮躁,说不定***就是搞婚外恋的。我竟想到如果要抓奸,公园是个敏感的地方。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一个人静一静,原以为这么冷的天,来公园的人会比较少,没想到严寒远远比不过人们谈情说爱的热情,我只有离开。
我起身走开,才发现草地上已有一堆烟头了。我拖着这个该死的行李箱,一路上晃晃悠悠。我真想把它给卖了,想想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堆从学校借来的破烂不堪的书,就没什么了,值不了几个钱,不卖还能用着。累赘啊!
烟快抽完了,我跑到商店想去买烟,妈的,他没有555的烟卖。连555的烟都没有,还开什么商店?开了商店也别卖烟。我找到一家超市,买了三包555的烟,反正以后也要抽,一时半会儿抽不完又不会坏。我还买了六瓶蓝带,塞了两瓶进箱子,留了一瓶在外面。我把它打开,使劲拉拉环,然后,使劲一扔,就像小时候玩纸飞机那样卖力。拉环不知被扔到哪去了,连落地的声音都没听到。
我嘴里叨着一根烟,左后拿着一罐蓝带,右手拖着个“死王八”。我狠狠地吸烟,尽量不让吸进肚子里的烟冒出来,实在顶不住了,就猛罐了一口蓝带。我感觉这样很刺激。我想起一首歌——《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赵传的,一个种音乐的农夫。我想这首歌的mv的最后一个镜头,赵传穿着一件牛仔茄克,背着一把吉他,坐在椅子上,左手拿着一支烟,刚喝完了最后一句,喝了一口啤酒。我突然想唱歌,我五音不全,喝起歌来是个“跑调王”,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对不起听众就对不起听众吧。妈的,强奸你耳朵不服气啊?我一路走,一路唱,我唱了《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唱了《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唱了《成全》,唱了《我是一只小小鸟》,唱了《姐姐》,唱了《一无所有》,唱了《爱不爱我》……其中《我是一只小鸟》唱了很多遍。最后我唱了《我终于失去了你》。我越唱越动情,仿佛这首歌是专门为我而写。一阵风吹过,我感觉眼角湿湿的,一摸,是泪,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在流泪了。泪水滑落到嘴边,混着蓝带一起喝下去,挺爽的,爽啊!我不再唱歌了,我开始吼,我大叫,路上的人以为我是个疯子,回过头来看我。他们越是这样认为,我吼得越起劲。我把这大马路当作舞台,我想如果我在这停下来卖唱献艺,说不定能弄上几个硬币。
走到车站,发现已过了八点,去学校的车七点钟就没了。妈的,老子以后有了奔驰,想去哪就去哪,还用坐这破车?我没有打车,决定走过去,虽然路很长,差不多要步行两个小时。不怕,妈的,我有烟和蓝带,有什么能难倒我。我一边走,一边抽烟,时不时灌上两口蓝带,有时唱上几句,有时吼上几句。我感觉下面胀胀的,这才记起今天一天都没方便过。我把箱子放在原地,蓝带放在箱子上,嘴里叨着一支烟,玩起小时候的游戏来。已经在郊区了,公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快速掠过的汽车。我走到马路中央,掏出家伙,一边撒,一边歪歪曲曲的走着。小时候我们把这叫做写“8”字,一般是比谁写的8字大、圆,尿少的伙伴经常吃亏。有时候为了赢一次,一天憋着不小便,我真佩服自己当年的膀胱那么结实。有一辆小车开过去,里面的一个妇女还伸出头来看。“操,没见过这么大的家伙!”我冲着远去的车尾嚷了一句。
到了学校,已经十多点钟了,学校的楼群一片漆黑,只有一盏盏路灯亮着。我感觉***学校就像公墓。走到学生公寓,大门被一把大锁死死的锁着,宿管员的寝室还亮着灯,我敲了敲门,一个老头从里面出来。这老头平时很熟,给他一根烟抽,他准张开没牙的大嘴对你笑。
“还没开学。”
“我知道,记错了时间,提前来了。“我递了一支烟,给他点上。
“按规定现在不准学生进来。”
“您给通融通融,您要不让我进去,我今晚只有睡大马路上了,明早您老就可看见我的尸体了。”
“我也想啊,可这是犯错误的。”
见这形势,我马上把一包未开封的555烟塞进他的荷包里。
“好吧,你进来吧,我当积德。就算校领导知道了,也会理解我的。”说完,他拿来钥匙,替我开了大门。“
公寓一片漆黑,老头帮我打开楼梯的灯和我那一层的走廊灯。我等感激不尽,想想这老头真够味。寝室里面一片颓废之气,到处一片狼籍,走的时候感觉没这么乱,也没这么脏,现在一看跟猪窝狗窝差不多。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自己的窝。好在里面住着“六少神”。我箱子住地上一扔,把门拴上,打开窗户透透气,呼啸的北风迎面吹来,把我的头发往后拉,我感自己正梳着一个大背头,有大老板的气派。
我把所有的烟和蓝蓝放在窗台上,爬上去,坐在上面。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坐。我说过我这人很怕死,想想四楼这么高,一不小心摔下去,不死也残,下半辈子没多少戏了。作为一个大学生不但未能贡献青春,报效祖国,反而加重了祖国和人民的负担,羞愧难当啊!还不如自行了断算了。我们寝室也就阿春这样坐过。他假装要自杀,见没人去拉他,他学阿q,一边从上面乖乖地小心翼翼地爬下去,一边嘴上大声道:“你们不要拉我,不要拉我,让我自己去,你快放手,再不放手,我揍你……”起初,大伙还会笑,小胖会回他:“没人拉你,你去吧。一路走好,清明节哥几个不会忘记给你烧纸钱。见多了,大伙见怪不怪,没人理了。阿春大呼:“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悲哀啊!”再后来他自己也不再演这样的戏,改撞豆腐了。
我的左手搭在墙角上,慢慢地放开了。妈的,会死鸟朝天,没死脚朝下。北风阵阵地削过来,就像刀割在脸上,泪水被甩在眼角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管***,不就几滴泪吗?毒不死人。我朝天空望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我感觉自己被魔鬼的披风给罩住了,我把喝完了的易拉罐用力掷出去,想把他的衣服掷出个洞来,透透气,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大喊:“魔鬼,去你妈的,有种的来跟我决斗啊。”声音一波一波传出去,却没有听到回话。我想他是怕了。真***,连我这个无名小卒都可以吓到他。我唱歌,每首歌都没唱几句,没一首完整的。我怕下面的宿管员跑上来,人家老头子,一把年纪,上上下下不容易,就停了。我从窗台上小心翼翼地下来,怕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了。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在不想死的时候死去。
我关上窗户,拿起寝室唯一的扫把当吉他,把寝室所有的台灯打开做灯光。须说明一点,在此这前,我一直没开灯,像游魂野鬼一样生活在黑暗之中。我一边弹,一边唱《我终于失去了你》。我觉得舞台不够高,和观众拉不开距离,就跳到床上去唱。我一边跳,一边弹唱,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全能型歌手,能自弹自唱自演,三者同时进行,不简单!我唱了《回心转意》,复歌的时候,疯狂地弹“吉他”,扫帚丝被扯下来了,手指被划出了血。
唱完了,我开始跳,也不知道在跳什么舞,就是疯狂地跳,从这张床踩到那张床,连小胖有被子的也没放过。踩得不过瘾,我开始拆自己的床,我看这床不顺眼,我把铺板一块一块拆了,扔到下面去,看到自己的床剩一个架子,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我从梯子上下来,对着梯子踹上几脚,妈的,全他的贱骨头。
我跳上那张四只脚会晃的桌子,蹲在上面,大口吸烟,大口灌酒。蹲了很久,我感觉有点累了,就坐在上面,总算折腾完了。我担心自己会患抑郁症,我摸了自己的脸,感到眼睛、鼻子、耳朵都在,再摸手和腿,好家伙,都在,没搬家。我打开日光灯,找来了一面镜子,认真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脸,除了眼睛和两鬓有点红,其他的都很正常,没事,没问题,我安慰自己。
我把灯关了,重新坐到桌子上,静下来了,一切都静下来了。我在黑暗中,孤独地像一只猛善。我想起了紫涵,她现在在哪儿呢?她不会出事吧?她睡了吗?睡得香吗?她有做梦吗?千万不要做噩梦。没有我在她身边,谁安慰她?谁会抱紧她?她一定在做美梦,梦见了孩子,她可喜欢孩子了,有时候我们在一起散步,看见可爱的孩子,她都会向人家家长请问可不可以抱一抱。她一定在微笑,就像小石子落在平静的湖面,溅起美丽的涟漪。
紫涵,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连走都不告诉我一声?为什么连个前兆都没有?情人节不是还好好的么?这几天我没在,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说不出口,你一定是怕说出来让我难过,你怎么这么傻?说出来两个人一起分担会更好受一些。我知道你一定是怕我伤心,才不告诉我要走。傻瓜,你怎么这么傻?以前你总说我是傻瓜,其实你才是十足的傻瓜,比我傻一千倍一万倍的傻瓜。我该到哪去找你呢?有谁能告诉我?
紫涵,我知道你走了,走了。你肯定是不想再见到我了,所以,故意躲避我。我肯定做错了什么,伤了你的心。我知道我是个十足的傻瓜,是笨蛋。我不该伤你的心。我知道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你总不能不给我一次改过自我的机会吧?你总得告诉我错在那儿吧?为什么你一连句都没说就走了?为什么走得那么悄无声息呢?为什么?你不知道这样会伤我的心?你不知道我现在心好痛?我想躺下,想静静地永远地躺下,再也不想别的事,只想你,只有你。
紫涵,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怎么就舍得我难过?你怎么就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地想你?你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把所有的梦都给了你,你我带走了我所有的梦想和希望,留下一副躯壳在这里,我现在是行尸走肉,我终于解脱了,可我为什么还会想念你?
我说过我不会阻碍你的幸福,我说过我会祝福你的,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你是自由的,就像天上的飞鸟,可以选择更广阔的天空去翱翔。我不会阻拦你的,这是你的权利,我也无权干涉你,可是你为什么连走都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送你一程,也好送上我的祝福,献上我对你的爱。难道连我的祝福你也不想要了吗?难道你就这么绝情?把一切都排除得一干二净,要和我划清界限。
紫涵,你走吧,飞吧,我不会阻拦你我,永远不会。紫涵,你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别累坏了身子。紫涵,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记得有一个人在想你,记得有一个人在这座城市的黑暗中,默默地祝福你。紫涵,你一定要过得幸福,要生活得快乐,要越来越好。紫涵,你一定要比我快乐,一定要比我幸福。紫涵,你一定要……
我突然想听歌,想听《比我幸福》。我去找磁带,到处乱翻,总算找到了阿春的cd机和狗熊的一张cd,上面有这首歌,我一边听,一边流泪,只有此刻我才真正体会到这首歌是多么动情,是多么地悲伤。我顾不得擦眼泪,泪水流到嘴里,冰凉冰凉的,有点咸咸的味道,我猛灌几口蓝带,把所有泪水冲到肚子里面去。
到了半夜,我的肚子叫了起来,我才记起我这一天都没进一粒米了,早晨为了赶班车,连早饭都没顾上。蓝带已经喝完了,这个不争气的肚子,就知道舔乱,没做过一件好事,妈的,惹急了我,我把你给割了,反正没胃也能活下去。我跑到装自来水,喝了一杯,另外提了一桶回来。妈的,今天撑死你。喝了水,刚好点,我想我得尽快睡着,要不然到不了明天早上,准饿死,睡觉可以减少能量消耗。我钻进了小胖的被窝去睡,没睡多久,小便来了,上完厕所,继续睡。没睡多久,肚子又开始抗议,继续喝水,喝完水又睡。也许是抽多了烟的缘故,越想睡越睡不着。今天是撞鬼了,***整我,如此反复折腾,总算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我是饿醒的,刚一醒,发现满嘴都是胃酸,全身疲软,不想动弹。为了获得食物,我艰难爬起来,洗漱完毕,照一照镜子,发现自己,脸上挣拧,胡子拉碴。我有过这种经验,心情不好的时候,胡须长得特别快。我用梳子沾上水,弄好发型,用毛巾把衣服上的灰尘掸干净,就人模狗样地出去了。
我到了紫涵的住所,在楼下见窗户依然紧闭,窗帘把窗户盖得严严实实的。我告诉自己不要抱任何希望。她已经走了。可是心里自觉或不自觉地产生她会突然出现的愿望。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轻轻地走上楼,好像弄出声会把她吓走。门依然紧锁着,原来的钥匙打不开。我按了一遍门铃,没人来应,我连续按了两遍,还是没人应,我连续三遍、四遍、五遍地按,还是没人应。我不停地按,还好门铃按钮的质量过硬,如果差一点,早就被按裂开了。门铃可能没装电池,也可能坏了,里面的人听不到,我想。我敲了敲门,没反应。我再次敲了敲,力量比刚才大一点,还是没人应。我连续敲门,力量比刚才两次加起来都大,没反应。我感觉不爽,往后站了站了,提起脚,狠命地往门上踹了一脚。怕邻居看到,我立刻往楼下跑。在拐角处停下来,探出半个脑袋,往上看,邻居家没人出来,敲的那家也没人出来。我悻悻地走了。
吃完午饭,我跑到紫涵的学校。学校对面的小角落有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脏腻不堪的衣服在乞讨,就是昨天的那个女孩。可怜的小女孩啊!这么冷的天,不呆在家里,跑到这来干起这等营生。我没扔下一个硬币。在她不远的地方蹲了下来。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我用同情的眼睛看着她,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我;我用眼睛瞪她,她也用眼睛瞪我,而且瞪的时间比我瞪她的时间长。
上班时间快到了,老师们和学生们陆陆续续到了。他们有开车来的,有的骑摩托,有的骑自行车。我一个个地盯着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艺术院校年轻人很多,和紫涵差不多大,我眼睛都看花了,结果令我很失望,没有看到她。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开了。我告诉我自己不要再来了,她已经辞职了,不会再来了,或许她己离开这个城市,怎么找也找不到的。死心吧!绝望吧!
在路上,游荡了很久,实在没劲。我决定回学校去,回到寝室,我把白天昨天晚上搞的破坏全部收拾整理好。把寝室的卫生搞了一遍,这些本来是师长干的,今天我替他做了,也算感谢他一年半来估我们的公仆。把小胖的被子弄回原样。拿出母亲洗过的被套子,套在棉絮上,把床铺好。一切收拾停当,我坐下来吸烟,学着吐烟圈,以前见别人,一口气连吐十个烟圈,我也练一练,以后可以在烟友面前表现表现。
明天吴优返校,我得去接她,为了给她一个健康阳光形象,我决定把自己打扫一遍。我找来热得快,烧了一桶水,我们寝室老干这事。记得有一次,阿春胃病患了,饿得实在难受。大伙那天刚刚好断干断粮,只有几个土鸡蛋,是阿春他爸看他时带过来的。我给他支了一招,用热得快煮鸡蛋。阿春顿时喜出望外,发现他有救了。他往热水瓶装满水,把鸡蛋放进去,插上热得快烧。鸡蛋熟了,他给我一个作为答谢。不知道他是吃得不够,还是煮出瘾来了,他又煮了一次,就是一次麻烦了,电表上的保险丝被烧断了,导致寝室断电一刻钟。为此阿春受到了严厉的批评,怕被学校查出来使用热得快,大伙一致同意把热得快藏进阿春的衣服里面。
早上,我很快就赶到火车站。在候车室吸了一阵烟,怕被吴优闻出味道来,我买了一盒口香糖嚼。车来了,我按照吴优告诉我的车箱号找到了她。她穿了一套新衣服,感觉有点不一样,可能是很久没见的缘故吧。我跑过去。她把箱、包放在原地,冲上来和我拥抱。我有点受宠若惊,导致不知所措,一瞬间连抱都不会了。她的双手抱在我的脖子上,我的两个手搭在她的后背。
“有没有想我?”
“你越来越漂亮了。”
“你怎么瘦了,有点憔悴。”
“想你想的。”
“真的吗?”
“假的真不了。”
我肩上背着她的包,左手拖着她的行李箱,突然她拉住我的手,指了指我的后脑勺。
“你后面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有吗?”
“真的,不信你看。”
“傻瓜,我怎么看得到?”
“真的,我没骗你。”
“我知道,那是过年的时候,有一哥们觉得好玩,拿着染发剂往我头上喷了一下,他说这样时尚。”
“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样子。”
“那我明天去把它还原。”
我也不知道脑勺的头发是怎么变白的,以前,看电视连续剧的时候,演到有人因为情感头发一夜变白,我不信,觉得太夸张了。经过r和h,头发白了一些也是一个过程,也看不大出来,没想到现在因为紫涵真的一夜白头了。我竟成了“白头翁”。幸好我反应快,要不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们坐公交车回校,开学了,同学们都急着返校,车上很挤。我知道车上有些同志趁人多拥挤,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些是小偷,这不必说了,小偷的历史悠久。有些则是趁机占人家便宜,吃人家豆腐。坦白地说,我曾经也做过这样的勾当。自从遇见了紫涵以后,就规矩多了。为了保护吴优不被他人占便宜,我让她站在我的前面,对着座位,这样她就在我的臂膀里。她很愿意这样做,自然在靠我的怀里,我没有去抱她,我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自己已经忘了怎样去拥抱?
到了学校,我送她到寝室,转身想走。她叫我留下等她,提着箱子背着包兴冲冲往楼上跑去。过了一会儿,她提了一袋东西下来。
“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她袋子递给我,我提了提袋子,挺沉。
“谢谢!不过我没带什么东西来学校。“
“什么话?我带土特产给你,又不是想要你拿你家乡的特产和我交换,一点良心都没有。”她假装生气地说。
“可是,我的意思是我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你。”
“说了半天,你怎么不明白?你心里根本就没我。”
“我明白。傻瓜,逗你玩呢。”
她夺着我的手,在我的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一把。手臂上出了一道很深的红印子,很痛。我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恨我,我不该那样做,但是我前面的话都是真心的,只有最后一句是假的,她却信了。
“哎哟,好痛。”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你怎么这么狠?”
“怕了吧?”
“不怕,绝望了,我遇上了母老虎了。”
“你还说,我再拧。”
“你看,都这样了。”
她看见我手臂上一双鲜红的水印了,心软了,用手指在水印子周围划圈圈。一副很怜惜的样子。
“很痛吗?”
“你试试。”
“我以后不了,都是你挑起的。”
看到她那副样子,就像小学生犯了错误,站在教师面前低着头等着受罚。我的心软了下来,不想戏弄她了。我抓住她的手,摸了摸。
“我要回寝室和她们一起打扫卫生,中午你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好,我等你。”
中午,我们在那家以前去过的餐馆,坐在以前坐过的桌子上吃饭。她吃得很少,说吃惯了家里的饭菜,觉得学校的饭菜真难吃。我告诉她生活就是要将就,太认真只会让自己不快乐。她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吃完饭,她陪我去染了发,在此过程中,她一直看着我笑。问她笑什么,她说她也不知道。
下午,师长他们都到齐了,只有狗熊还没有就位,说是明天下午到。他们一个个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难道是因为我染了发?没必要啊?上个学期阿春染了个金丝猴的发型,大伙都觉挺正常,我还是染了一个黑色,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怎么了?”我问。
“节哀顺便吧!”他们一人说一句,然后拍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有不幸的事情要发生了。
“你的《微观经济学》挂了,节哀顺便!”师长说。
我的大脑顿时“嗡”的一声,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他们在演戏,小样儿,这些鬼把戏还想瞒过我的法眼,不知道俺当年是干这一行的。但是我没表现出来,只是表面很平静地走过去,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你的《微观经济学》挂了”这句话像闪电一样一遍一遍穿越我的脑海,激起浪花千层。我的《微观经济学》挂了,真是个大笑话。我才相信这是真的,但看着他们一个个演戏都演得那么像,那么真,我开始怀疑自己,他们平时演技很差的,一个骗人的把戏通常保持不了三分钟,就不攻自破。
我走到小胖那边,开了电脑,打开学校的网站,查到了我的成绩,硕大的52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以为眼睛花了,擦了擦眼睛,没错,《微观经济学》52分。这是真的,真实得令人产生幻觉。我最近老是出现幻觉,昨天我还做梦,梦见紫涵扑在饭桌上,托着两腮看我吃饭,就像小学生上课听讲一样认真。到现在为止,我还无法相信紫涵消失是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我觉得我正生活在自己的梦里,这些天都是梦幻里的,在现实生活中时间只过了几分钟或几个小时,我相信还有个现实生活中的自己在等我醒来。《微观经济学》挂了更加重了我的幻觉,我下意识地咬了自己的手指,很痛,用力越大越痛。我失败了,这已经是现实了。
手机响了,吴优发短信过来。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很难过。”
“我有心理准备了,说吧。”
“你的《微观经济学》挂了,我很难过,我真的没想到。”
“没事。我刚才已经知道了。”
“不要太难过,等会儿我去找你”
我把电脑关了,往外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到了学校的篮球场。同学们正在打篮球。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精神抖数,三步跨篮、灌篮动作完成得一个比一个漂亮,篮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然后不偏不倚地落入球框。我看着看着就不知道想什么去了,眼睛出神地望着正前方,自己却不知道在发呆。我想抽烟,又怕被吴优发现了,她不高兴;已到傍晚了,她坐在我的身旁。
“你怎么跑这来了?发短信不回,打手机不接,打你寝室电话又不在,害我找了半天。“
“我没带手机在身上。“
“我不说过我会找你吗?”
“是啊,所以我到这里来了。要不然,你都知道我在哪,还怎么叫找呢?”
“你还在难过吗?”
“不知道。”
“你肯定很难过,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别再想它。”
“我也是这么认为。”
“你怎么跑来看篮球?”
“我想看同学们打球。”
“你以前不是说不喜欢篮球的吗?”
“今天是个例外。”
“以前我怕考试的时候,你还安慰我说不用怕,想挂都不挂了,挂了也不用怕,大学挂科了是一种经历。怎么到了自己头就不灵了?”
“灵啊!谁说不灵?你不看我现在郁闷吗?”
“你要怎样才能高兴起来?”
“没事。我已经好了。”
“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小心,我会吃得你倾家荡产。”
“那这辈子我就跟着你混了,你逃也逃不掉。”
我牵起她的手,在中午吃的那家的同一张桌子上吃了晚饭。她要我点菜。我推辞了。她要了两个很好的菜,我觉得有点铺张。她说是第一次请我吃饭,所以要隆重一些。吃完饭,我很想抽一根烟。我的手下意识地伸进了口袋,摸着打火机,烟盒开了无数次,最终还是忍住了。买单的时候是她付的钱。
我们俩散步到学校的风园。这里有静静的湖水,曲折的水谢楼台,奇形怪状的假山,还有密密的小树林,里面许多隐秘的小石凳,总之,这里的一切简直是为情侣设计的。除了一些勤奋好学的同学会在这里早读之外,其余人等着差不多都是一对一对的。我们找了一块较隐秘的石凳坐下,发现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原来是阿春和烧饼两个人。我们没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为了避免尴尬,我们换了一处。
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这里,是吴优引着我进来的。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我喜欢两个人在湖中间的亭子里,背朝里坐在栏杆上,静静地不说话,一起欣赏月亮在湖中的倒影。这是我心中想像的画面。在现实生活中,真要两个人坐在一起一言不发,我倒感觉很不自在,当然和紫涵例外。很多时候和吴优在一起,怕冷场,我总是说很多很多的话来应景,这样做的结果有时会导致没话找话说,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对这里很熟嘛。”
“以前和艾琴来说过。”说完,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想得太多了。”
“不信你去打听,我以前没和别的男生来过。”
“我又没说什么?”
“你明明就是那意思。”
“你太敏感了”。
“傻瓜都能想到。”
“好,好,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不想和她纠缠下去了,也没那个心情。
“以后不准乱猜疑了,你以前有没有和别的女生来过这里。”
“有啊。”
“谁啊?”
“干嘛告诉你?”
“你说嘛,我不会吃醋的。”
“我不说。”
“你要怎么样才肯说?”
“不说。”
“我请你吃饭。”
“一顿饭就把我收买了,我不是太没骨气了吗?”
“两顿。”
“我考虑一下”
“三顿?”
“成交。以前很多次我和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来过这里,我非常喜欢她,她的名字叫吴优。”
“我以前和你来过吗?”
“我忘了说是在梦里。”
“好啊,你耍我。”
说完,她用小拳头来打我。我一把抓住,往我这边一拉,顺势把她抱过来,让她坐在我的腿上。她不再说话了,两个手在玩我的拉链。我也不想说话了。我知道她和我亲密接触的时候,就不会说话,仿佛陶醉在这样的时刻。而我不会,我有点累,心里很乱,实在没什么心思陪她玩。吃完饭,我想把她送回寝室,可她没有回去的意思,我害怕伤害她,只好跟着她钻进小树林里。我抬起头,天空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块布色并不均匀的黑色。
我很想看清一些东西,眼睛睁得大大的,使劲地看,什么也没有。我想我是被黑色蒙住了眼睛,我想挣脱出去,打破这样的桎梏,可我找不到突破口,找不到有效的方法,只有内心无助的呼唤,苦苦的挣扎。这些吴优怎么会理解呢?我该怎么告诉她?我是这么不善于表达自己,又是这么不善于伪装自己。有些东西我很想和她一起分享,可我总感觉我和她之间有一些障碍,就像一堵透明的墙,她可以看见我,我也可以看见她,我们可以说话,但永远只能凭嘴形来判断,至于内在的含义去很难猜透。
她很乖,像只猫一样坐在我怀里,会做些小动作,弄弄我的嘴唇,摸摸耳朵,拉拉我的领子,我差不多成了她的一个暂时的玩具。她和紫涵不同,紫涵和我坐在一起的时候,她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什么都做。我又想起了紫涵,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对吴优也不公平。可我没法控制自己,我也想不去想她。可心思一动,脑子里全是她。我想除非脑死亡,变成植物人,否则是忘不了她了,我也不想忘掉她。
别的情侣发展到这步,也许早就动手动脚了。我没这样做,但这并不能说明我是君子,是柳下惠,能做到坐怀不乱,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有过性生活。之所以能这样相安无事,是因为我被别的事缠住了,人只有一颗心,分不开神来想这些东西。我甚至连一句暧昧的话也讲不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老这样干坐着,跟木头人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吴优坐在一个雕塑的怀中。我把她抱紧了点。
突然,我把我往我这边拉,让她的身体紧贴着我的胸口。这是我以前常对紫涵做的动作。该死的,我把她当作紫涵了。对不起,我心里不止一遍地在对吴优道歉。可这又能怎样呢?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个无辜的女孩,善良得我都不忍心告诉她这世界有多丑陋。她没有反抗,头埋在我的胸口,眼睛看着别处。我抚摸她的短发。我知道她不可能是紫涵,紫涵身上有芬芳的夏奈尔香水味和一种独特的迷人的体香,而吴优是一个素得不能再素的小女生,并不怎么打扮自己,每天都是很普通得一件外套,一条牛仔裤,外加一双运动鞋。她的头发是短短的,自然直,不会像其他女生一样把发留长,拉直,让人从后面看了想犯罪,侧面看了想后退,前面一看要自卫。紫涵不一样,她几乎每周都要去做头发,发型经常换,每次都是挺时髦的。这样说并不是说我不喜欢吴优,她和紫涵是完全两个不同风格的人。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拿她和紫涵作比较。一个人怎能比得一个人?我这是对人家的不尊重,想到这里我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样于已于她都不公平。我决心要忘掉紫涵,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她。她已经不再属于我,她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属于我,我之于她只是一种暂时的需要,而我却在这场游戏中出卖了自己,还卖得心甘情愿,以致于时间都在快速飞奔,而我却还停留在那里不肯走。我对自己无能为力了,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我真是一个没用的人,一个很没用的人。也许时间会淡化这一切,我安慰自己。
把吴优送回寝室,我没有回寝室,我一个人独自走到小湖边上,找了一块石板坐下。我点了一支烟,总算可以抽烟了。我猛吸了几口,好像几十年没吸烟的烟鬼,要把这几十年没吸的烟全都补回来。我捡起路边的小石子往湖面上掷,玩起小时候玩得“吃几碗”的游戏。小时候,一伙人每人捡一堆旧瓦片、小石子之类的,放在用衣服边卷起来的兜里,跑到池塘边上,把瓦片之类的往水面上掷,看它们能和水面磨擦几次,次数越多越厉害,被小伙伴们称为“高手”。当然,谁也不会服输,所以通常“高手”这个位置坐不了多久,就会被比下来。
我想起了考试,真***倒霉,人倒霉盐罐子都会生日,喝凉开水都塞牙。不说在班上,在寝室里我的《微观经济学》学得还算可以,通常有什么难题,他们都会拿过来问我,连赓续这么认真的好学生都要问我。在我的概念里,什么课都挂了,都不会挂《微观经济学》。说得夸张一点,《微观经济学》想挂都挂不了,我他妈这次马失前蹄,认栽。想想也怪我自己,我们考的是英文试卷。考试那天我忘了带英语字典,也没回去拿。以为自己特能耐,不用字典都能过,连班上平时英语特牛逼的人都带了字典,我这个平时英语嗦啦西的人还不带字典,真是自信过了头,挂了都活该,没人会同情。考试题目看不太懂,连蒙带猜,觉得就那么回事。考完了还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过绝对没问题,这下可好了,我把专业课给挂了,真是报应啊!这是对自负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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