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湖广总督何腾蛟是湖广全省最高的军政长官,按理说见的世面不小,心胸也该宽广许多,可是却是个固执的“君子”。一个武将,整日里口口声声的却是圣贤之道,三纲五常之类的腐儒语言。这次和大顺军联合,接纳他们的投诚,何腾蛟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在他心里,那帮人是贼啊,对呀,他们是贼,是寇。就是这帮孙子,攻破了北京,逼得先帝爷上吊自杀。要不然哪有什么满洲鞑子入关,自己个儿现在还不是安享太平吗?
心里不愿意,嘴上可不敢说,而且也不敢不联合。为什么?一者,确实打不过。人家有二十万能征善战的兵马,而且就扎在这长沙城外,说话间就可以把长沙城掀个底朝天。二者,朝廷已有明令,各地督抚县令,必须联合李自成余部共同抗清,对四川的张献忠也要加紧拉拢。三者,清兵已经占了大半个湖北,连省城武昌也沦陷了,自己只能缩到湖南。要是自己先跟大顺军干了起来,那清兵过来乘势拿下长沙怎么办?
何腾蛟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给这帮贼兵供粮供饷,自己着实不愿意,可是又不得不给,还得供着。
这时,湖广向北安抚使章旷觐见,给何腾蛟献上了一条妙计。何腾蛟大喜过望,第二天就急不可耐的依计而行。
何腾蛟亲自召见大顺降将郝摇旗和王进才,开门见山的说:“本督有一事不明,想跟二位请教一二,还烦赐教。”
郝摇旗没有说话,王进才开口便道:“你们这些读过圣贤书的说话啰啰嗦嗦的,好事烦人。你是大明总督,我们兄弟是你的部下,有什么事直说就好,哪需如此多的弯弯绕绕。”
郝摇旗瞪了王进才一眼,给何腾蛟赔笑说:“总督莫怪,这王进才整日里没个正形儿,想当年见了闯王和权将军也是这般样子。”
何腾蛟假笑道:“没事没事,如此侠义,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哪会生气?”
郝摇旗回道:“总督要问我们什么?”
何腾蛟道:“哦,是这样,本督想知道的是,你们二位在大顺军中是何爵位?”
郝摇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等低等兵将,没有爵位。”
何腾蛟装作狐疑的说:“听人说二位兄弟手下皆有雄兵数万,怎么会没有爵位呢?我可是听说那手底下只有三千兵马的袁宗第袁将军可都是侯爷呀。按理说,你们应该是国公才对。”
郝摇旗应道:“袁将军他们是追随闯王较早的老班底,十多年战功无数。如今手里兵马不及我等,乃是与鞑虏作战中损失严重的结果。我等所部,闯王和权将军一般看不上眼,自然损失也就少点。自鞑虏入关,大顺一百多万大军如今也就剩我们这二十来万人了。”
何腾蛟道:“过去是过去,他袁宗第、张鼐、田见秀都是闯贼的侯伯,就是在史书上记载,也要加个伪字。过几日,我就上奏天子,让你们二人当总兵,晋伯爵。”说着还装作深情的感叹了一声,“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伯爵啊。”
二人听到何腾蛟这么说,激动地半天说不出话,赶忙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不断的说道:“我二人日后只听总督差遣,绝无二心。这天下只知有朱皇上,有何总督,别无第三人。”
何腾蛟见戏演的差不多了,就叫二人各自回营去了。
第二天,在何腾蛟授意下,郝摇旗的三万人马和王进才的一万五千人马全部从大顺军营撤出,进入长沙城中驻扎。
又过了几天,福州来使宣布隆武帝朱聿键的敕书,封郝摇旗为南安伯,王进才为一等子。
何腾蛟对郝摇旗、王进才如此关照,自然是想为己所用。对于其他的大顺降将,尤其是袁宗第、田见秀、张鼐这些大顺的侯伯们,何腾蛟认为他们做贼日久、不可信任,一心想要别走他们。
何腾蛟不给大顺军安置驻地,也不拨发粮饷。大顺军个个饿的头昏眼花,不得已四处打粮。
何总督听说大顺军抢粮,有喜有怒,把吴汝义、刘体纯等将领招去,冠以劫掠百姓的罪名,当众责打,极尽羞辱,大骂其贼性不改。
大顺的降将降卒们终于忍无可忍,暗中派遣使节向清朝湖广总督佟养甲洽降,表示只要清军提供粮草,愿意以二十万大军吃掉何腾蛟,把湖南献给清朝。
佟养甲十分激动(平白添上二十万生力军给谁不激动,哦,除了何总督那个腐儒),赶紧派遣使者回访,表示没有问题。可是,多尔衮从北京发来诏书,称大顺残军若要投降,先剃发表示忠诚。
听说要剃发,大顺军各位将领十分不愿,袁宗第一个人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大家都是地位平等的侯伯,再说了,自己手下就三千兵马,说话又有谁听呢?再者,剃发自己个儿也不愿意啊。
降清没谈拢,那就去找自己的队伍。田见秀打听到,李过的兵马已经到了湖北,就在荆州附近,众人一致同意,速去投奔。
袁宗第不忘进了城的郝摇旗和王进才,派人去请,约其共走湖北。郝摇旗回复说何总督待自己不薄,手下将士好不容易摘了贼寇恶名,成了大明官军,不少军官也有了小爵位,何必又要重新做贼。王进才那边更是过分,袁宗第派去的人连门都没让进,直接打发他回来。
刘体纯大骂郝摇旗和王进才见利忘义,心上没有兄弟情义。
田见秀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再者说了,这何总督待他二人确实不错。”
众人再不说话。
第二天凌晨,大顺军各将带着剩下的十八万人马离开长沙,向湖北荆州开拔。
一个多月之后,两路大顺军在荆州地区会师,兵力合计三十万,声势浩大,清朝湖广总督佟养甲忙宣布湖北省内各府城永久戒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