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德异乎寻常的呼喊声几乎惊动了胡同所有的人,小意和他爹来不及穿好衣服就手拿铁锨棍棒直奔喊声而来,胡老刁和胡来财也闻声急急而起,不到三分钟的样子,大家就呼呼啦啦地围到了胡大德的家门口。
痛苦不堪的胡大德用指着地上趴倒着的媳妇和闺女,脸色变得煞白,似乎惊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小意爹赶紧蹲下身子摸了摸徐香香的脉搏,又看了看她身上四周,说:“人没死,也没有伤,可能是昏过去了,不知道啥原因啊?”
小意也壮着胆子把胖妮翻转过来,发现状况和她妈妈的情形差不多,也是昏迷不醒,身上也是没有什么伤痕,他疑惑地往她们的卧室看了看,发现烧着土暖气的大煤炭炉子正丝丝冒着黄色的烟雾,他若有所思地对大伙说:“不好!可能是中煤毒了!”他喊过来围着的邻居们,急切地吩咐道:“赶紧派人去找村医,就说是有人煤气中毒,去里屋两个人抱出两床被子来,把她娘俩个平放在被子上,我先给胖妮做人工呼吸,老能人嫂,你也学我给大婶子按压胸口,快!”
小意和老能人一人对着一个做起了胸部按压动作,小意看着地上的娘俩一时还没什么反应,急忙对老能人说:“学着我给她做嘴对嘴人工呼吸!”他说着对准了胖妮使劲吹了一口,老能人鼓了鼓腮帮子,噗的一口气吹得散了开去,小意看着急不可耐地说:“真不行就去屋里拿出蒲扇来!对着她的嘴使劲扇!”有人慌慌张张地进屋里去找蒲扇,小意和老能人分别按压着两个人同时施救……
两个村医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胖妮已经把眼睛睁开了,她迷迷糊糊地看着满院子的人群,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大声喊着:“妈呀——妈妈!”
这时大家心里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孩子先醒过来了。
二话不说,两个村医立即分头行动,一个给病人配针剂准备给她们挂吊瓶,一个继续给徐香香做人工呼吸,不一会儿,徐香香也慢慢地醒了过来,她哼哼了一阵子,努力挣开了双眼,看着这么多人围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嘴里呼喊着:“俺的胖妮儿呐?俺的胖妮儿没事吧?”
老能人一边扶着她的头,一边劝着她,直到让她看到了挂着吊瓶的闺女,她这才稍稍安静下来,大家七手八脚把她娘俩弄到没有炉子的堂屋里,给她们安顿好,这才放下心来。
当人群正想离开的时候,意外又发生了,只见胡老刁扶住了瘫痪一样的胡大德,一边大声地呼喊着:“大德兄弟!大德兄弟!你咋啦?快站好啊!”随着他的呼喊声,人们把目光又集中在他俩的身上,摇摇晃晃的胡大德正像一堵轰然倒塌的土墙,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高挑瘦弱的胡老刁也被肥硕的胡大德带倒趴在地上。
惊异的人们迅速围了上去,小意他爹赶紧上前拉起胡老刁,使劲把胡大德的身体翻转朝上,有人用手电筒帮忙照着胡大德的脸,只见他双眼紧闭,已经不省人事。
在一片惊呼声中闻迅出来的村医又就地对胡大德做了一下检查,发现他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他急忙对围在前面的胡来财说:“赶快拨打120吧,现在凭我的能力已经救不了他的命了。”
人群在焦急中看着村医给胡大德一次次做心室按压,然而胡大德还是丝毫没有任何反应,而县城的救护车一时半会还没有来到,汉流满面的村医只好对大家伙说道:“看样子胡大德真快不行了,谁去把他弟弟胡二赖叫来?让他来给他哥准备后事吧。”
胡二赖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赶来的时候,救护车正好也进了胡同,急救医生下来给躺在地上的胡大德仔细检查了一边,发现已经无力回天了,其中的一个医生问:“谁是这个人的直系家属?”胡二赖喷着一股酒气,一拍自己的胸脯,说:“俺是他弟弟,说吧,啥情况。”医生拿出随身携带的资料本说:“麻烦你签个字,你哥哥已经不行了。”
“啥?你说啥?”胡二赖的酒劲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一个激灵上前抓住了急救医生的领子,凶巴巴地说:“你他娘地别胡说八道!刚刚我们还在酒店里喝酒来呢!你说他不行了就不行了?昂?快点给我抢救!老子有的是钱!”
急救医生默默地推开了他的手,缓缓地说:“请你理智点吧,我们已经检查了,你哥哥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他的身体都已经凉了,根据我多年的从医经验,你哥应该属于心肌梗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正是他的大量饮酒诱发了他在紧急状态下的心脏骤停。
急救车开走了,胡二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呼地一下扑到了哥哥已经发凉的身子上,呼天扯地地嚎啕大哭起来:“哥——都是我害了你啊!我怎么就忘了你有心脏病不能喝酒的事呢!哥——你醒醒啊!哥!哥啊!”
众人怎么拉都拉不起来哭倒在地的胡二赖,只得任凭他捶胸顿足哭声震天……
屋里正在挂着吊瓶的徐香香听到外面的声音不大正常,一把扯掉了针头挣扎着跑出堂屋,她分开围着的人群再看看哭喊中的胡二赖,又呆呆地看了几眼地上静静躺着的丈夫,蹲下身来一把把胡大德搂在怀里,眼睛直勾勾地喊道:“胖妮儿,快给你爹拿救心丸来,你爹的老毛病又犯了!”
胡二赖带着满脸的鼻涕和泪水跪爬到嫂子的跟前,哭着说:“嫂子,俺哥已经不行了,你......就想开点吧……”
徐香香顺手甩给胡二赖一个大耳刮子,吼道:“你放狗屁!谁说你哥不行了?他只是晕过去了,胖妮儿!你听到了吗?快给你爹拿药来!”
老能人和几个妇女见状,连忙上前拉徐香香起来,一边劝说着:“妮儿她娘啊,你就清醒清醒吧,人死不能复生,你千万要挺住啊!”
徐香香一把推开拉着她的人,又把丈夫死死地抱在怀里,瞪着两个眼珠子狠狠地说:“俺男人没死!谁再胡说八道我撕烂她的嘴!胖妮儿!你死哪里去了?快拿药来啊!”
满院子的人长吁短叹,几个心软的妇女也陪着掉起泪来,徐香香还是死死的抱着丈夫的身子不放,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女儿送药,胡二赖跪在一旁,呜呜呜哭得像个孩子……
小意他爹见事已至此,也没有了主意,只得和懂事二大爷交换了一下口风,吩咐胡同的人各司其职,看孩子的看孩子,看大人的看大人,剩下的人都准备死者的丧事,整整一个夜晚,胡同一直都是灯火通明人影攒动,就连几只看家狗也来来回回跟着人群高一声低一声的叫着……
胡同的夜,一下子变得不平静起来,偶尔刮过的北风吹拂着半空中的高压电线,发出呜呜呜的响声,也像是在呜呜咽咽的哭……